朱厚照想保唐寅,奈何本身他对此事的态度没那么坚决,说出来后转眼就忘了。
朝中对唐寅的反对声太过强烈,上元节过后,朝廷休沐期结束,朝中又开始下一轮参劾唐寅的行动,朱厚照对此不厌其烦。
张永刚刚上任司礼监掌印,虽然跟唐寅有一定“交情”,但他更想赢得人心,这次有机会得到朝中众多权贵支持,便暗地里帮助弹劾唐寅,在其推波助澜下,朱厚照每次过问朝事都会获悉朝中乱象。
正月十九,朱厚照发出御旨,唐寅卸任南京兵部左侍郎,改为“待诏”,等于被皇帝勒令辞职。
“真是大快人心。”
张永跟自京城来的勋贵代表见面时,作如此评价。
勋贵给张永送来的礼物很丰厚,张永收下后又做了一番收买人心之举,总之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顾全大局。
前脚把人送走,后脚小拧子便登门。
张永笑眯眯地问道:“拧公公有事?”
小拧子一脸阴冷之色:“别以为没人知晓你的作为,陛下口谕,让你派人护送唐大人回京。”
张永稍微有些惊讶:“为何要护送唐伯虎回京?他不是卸任南京兵部侍郎了么?”
小拧子没好气地道:“这是陛下亲口吩咐的,而且要求务必保证唐大人的安全,你爱办不办……或者咱家去找李兴,反正他手上有人。”
“钱宁呢?”
张永黑着脸问道。
小拧子转身便走,口中道:“这会儿旁人做什么,未必需要跟张公公交待清楚,你还是先寻思怎么把唐大人安全护送回来,要是唐大人出了事,陛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
唐寅遭遇他入仕以来最大的打击。
得知自己被勒令致仕后,他心中的失落难以言喻。
本来雄心壮志,准备大干一场,突然被现实打击,一时人生找不到方向,整个人浑浑噩噩,次日一早要往兵部,临出门唐寅才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去衙门应卯了。
“大人,夫人在府上等候多时,没事的话尽早归家。”
唐府下人过来恭敬行礼,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原本他觉得自己到唐家前途光明,算是端上铁饭碗,谁知自家老爷遭遇无妄之灾,前途未卜,连带着他也遭殃。
唐寅道:“回去跟夫人说,老爷我没脸回府。”
下人哭丧着脸:“兵部来人,说是会派出官兵护送大人回京,此乃陛下亲口吩咐……东厂和锦衣卫也会派人一路保护大人安全。”
唐寅没好气地摆摆手:“去什么京城?脸还没丢够吗?老爷我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对了,东边派人来了吗?”
本来唐寅已没多少精神,提到“东边”,目光又热切起来。
下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东边?大人说的是谁?”
“算了算了,都这会儿了,谁顾得上谁?不来也罢,总归是我自作自受,若是不进那道奏章,即便在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断不至会如此。”唐寅心灰意冷道。
下人一看唐寅心情不佳,赶紧行礼告退。
……
……
唐寅没有即刻动身去京城,对他而言,现在只想安静几天,舒缓下心情。
他现在亟需援手,既觉得沈溪不可能坐视不理,又认为沈溪可能会选择隔岸观火……由于不知沈溪对此事态度如何,以至于茶饭不思。
一直到正月底,张永派来的人多番催促,唐寅仍旧没有上路的意思。
实在等不下去了,唐寅打算亲自前往新城拜会沈溪,临行前恰好碰到沈溪派人来送信,唐寅颇为期待。
可当他看过信函内容,发现沈溪无意帮他说话,甚至隐约批评他做事太过激进时,唐寅无法接受,将信看完便扔在桌上,越发懊恼。
“大人,再不走的话,官府要来收房子了……那么多东西总不能放大街上吧?是去京城,还是去新城,尽早做决定,后边夫人几次催了。”
下人面对唐寅的颓丧,虽然心里也很难受,但还是竭力劝说。
唐寅摆摆手:“罢了,咱回老家,过几天好日子。”
下人问道:“哪个老家?”
唐寅怒道:“老爷我难道还有别的老家不成?南京待不住,回苏州总可以吧?老爷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些银子,回去买地建园子,修一个桃花坞……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沈之厚这首诗,深得我心……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哈哈……”
说完,唐寅疯狂大笑起来。
下人惊慌之下不敢再问,赶紧回后院禀报,让夫人收拾行囊,准备回苏州。
……
……
这边唐寅整理行装,府上陆续有人前来拜访。
虽然唐寅在朝中得罪很多人,但也赢得人心,尤其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官员和将领,对唐寅所推行的改革措施推崇备至。
他们觉得唐寅代表他们发声,动了权贵的大饼而受处分,他们想找机会表达对唐寅的支持。
此时唐寅谁都不想见,虽然他也知自己有点人气,却也知这些中下层官员和将领根本帮不上他忙,铁了心回老家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这几年下来,手里千八百银子还是有的,回去就建园子,等桃花坞建成,在里边种种桃花喝喝酒,找一些老友吟诗作对,每天赏景作画,再写上几首诗,自娱自乐,这种日子不正是我一直追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