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她爹干过北洋政府的总理,虽说因为抽鸦片和其他一些个人小嗜好导致二十五六岁还没嫁出去,但勉强配得上一曲《暗香》。
这么一捋,张爱玲家世显赫一说没毛病,不过呢,富家女的头衔她是顶空了,人生过去的小半时间其实是为钱发愁的。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就三点,一是自己多少有点毛病,二是朴素的老规律,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三是亲妈有与没有一个样,不仅见不到拿钱回来,曾经还有拿着她的奖学金去赌的黑历史。
四九年之前,她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小说挺有市场,不仅能将自己活好,且有余力贴补曾经的达令胡兰成。
四九年之后,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小说不能写了,为了填饱肚子,硬着头皮写了一篇无产阶级苦大仇深类的小说,还别说,在上海引起轰动。
当然,轰动是别人告诉她的,她自己没见着,但不管怎么说,还算丰厚的稿费是拿到了,让她又能维持一段小布尔乔亚的生活状态。
前些日子,积蓄从一沓变成寥寥数张,她不得不强逼自己再次以正确的心态描写她不相信且反感的东西,那叫一个难产,如同便秘,一天挤不出几颗羊粪蛋。
开源不灵,节流艰难,她已经许久没有去飞达咖啡馆品尝手工研磨的意式咖啡。
点了一下钱,50张万元小钞,10张十元大钞,她心想,不管这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大概都足以抽出一杯咖啡钱。
于是,她阴霾的心情有了一丝愉悦。
将钱收好,拆开另一个信封,抽出不肥不瘦的折叠信纸,展开,入眼一幅敷衍潦草的画,满纸都是一个圆圈做脑袋,写个“大”字做躯干的人,密密匝匝一片黑,只有中间一个女人是用蓝墨水画的,如果不是代表脑袋的圆圈里写着个女字,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个女人。
女人下面写着一行字: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两个问号,一个属于原文内容,一个是画画的人添的,结合敷衍的画作,她稍稍思考便领悟画的含义——张爱玲,别他妈装犊子,你混不进人民队伍。
看懂了意思,她仔细端详文字,很容易看出来字出自女人之手,一撇一捺满是江南女子的秀气水灵,写字之人跑不出江浙沪。
“老板是个女人?”
带着疑问,她将画放于桌面,看向下一页。
仅一眼,她便知信不是正主所写,信纸有红色抬头,国棉五厂,再看字,字体还算端正,但比划很不连贯,横折之间可以看出生涩,是一个不经常握笔的人所写,而且是女人。
信的正文内容非常简短,只有七竖,大意是对方是一家影业公司的老板,想邀请她去香港做编剧,待遇从优;另港大已经寄出一封催促她去完成学业的信,给她赴港创造了正当理由。
最后一竖,一个快字下面三个感叹号,另有四个字——秦祖,问姑。
秦祖二字她参不透是什么意思,但问姑二字一目了然,是让她去问姑姑,找姑姑商量,看样子对方对自己了解颇深。
思考了片刻,她将信和信封烧掉,穿上外套匆匆出门,赶往姑姑家。
不到半个小时,张爱玲和姑姑对坐,将信件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其姑姑是妙人,听完便说道:“秦祖即秦人之祖大业,他最知名的典故是画地为牢。爱玲,写信之人是个妙人,你怎么考虑?”
“姑姑,我想走。”
姑姑叹了口气,说道:“走了也好,就你和胡兰成的关系,暴风雨早晚会来。”
“姑姑,等我走了,我们隔绝往来,不打电话,不通信。”张爱玲决绝地说道。
姑姑抱住张爱玲,“走的时候带上照相簿,留在这里我怕保不住。”
……
八点整,瓦莱丽和黄逸梵先后来到酒店,后者拎着一个行李箱,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冼耀文打去酒店前台给她开了一间房,单人间,特价房。倒不是为了省几个钱,只是为了明确上下尊卑关系,免得小老太搞不清状况,僭越成习惯。
安排了黄逸梵,冼耀文和瓦莱丽来到酒店的咖啡厅,瓦莱丽汇报之前办的两件事。
瓦莱丽先是拿出两份文件交给冼耀文,“老板,一份是加入电影分级委员会的章程,一份是我总结的分级标准,前天晚上我和委员会的几名成员共进晚餐,聊了三个小时。”
冼耀文看一眼文件淡笑道:“果然美女有特权,换成男性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谢谢夸赞,但我希望老板能多夸赞我的智慧,而不是美貌。”瓦莱丽一点不谦虚地说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ok,我会将夸赞列入你的福利。设计师名单拿到了吗?”
“拿到了。”瓦莱丽又拿出一份文件,“为了拿到名单,付出一顿晚餐,还有100英镑现金。”
“不算多。”冼耀文颔了颔首,翻阅一下名单,随即说道:“今天我在友谊公司的秘书会从香港飞过来,卡罗琳·邓肯,英国人,你把文件复印一份和她交接一下。”
“要我去机场接她吗?”
“不用,下午六点你到这里和她会面,记得把报销单据交给她,三件事都属于友谊公司。”
“好的。”
冼耀文低下头细看设计师名单,嘴里说道:“你怎么看《钢铁法》?”
1949年11月24日,英国议会提出一项法案,将英国钢铁工业部分收归国有或纳入国家控制。
具体的措施是成立一家英国钢铁公司,收购符合条件的钢铁企业股份,而不是企业本身。原因是钢铁行业的企业有广泛的辅助业务,钢铁制造的核心业务很难从中剥离出来。
主要业务是制造机动车的企业被明确排除在该计划之外,不符合收购条件的企业如果生产超过5000吨矿石或其他产品,则需要获得许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