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皇洛歧昌,就此死难!
就算诸位宗师见惯了生死,也不止一次经历过大劫之下好友同门形神俱灭的惨事,可一代剑皇灰飞烟灭的情景,仍化为难以抵御的冲击,强袭心头。
便在此吋,古音刀锋般的眼神从他们脸上划过:“听说,你们是要借我来度劫?”
古音的噪子空灵优雅,一丝烟火之气也无,但听在诸宗师耳中,却是恶毒到极致的讽刺。
至此他们才知道,之前古音虽然一直忙于控制功煞,但对他们的打算却是了如指掌,而在洛歧昌身殒之后挑明此事,便如同两记正反阴阳的耳光,狠抽在诸位宗师脸上。
“时势变易,天心轮转,这不过是最基本的道理,可笑你们至今不悟,仍异想天开,只道是几万年来一成不变的劫数。也许这就是劫数吧!度劫的却是整个天地大局,要么就此开启新生,要么在死水中臭,至于你们……充其量不过是浮游在天地中的虫豸,宙火劫煞之下,灰飞烟灭才是正理!”
语至深处,古音灿然一笑,目光竟又回到清溟身上:“这道理还是我从钟隐那里得来。”
当那熟悉的名字钻入耳孔,清溟脑中轰然一响,一时间竟不知此身何在。
“莫要中她惑心之术!”
厉斗量的吼声是如此模糊,倒像是在遥远至极之处传来,清溟听在耳中,却是激灵灵打个寒颤,手上不自觉握紧剑柄。
此时,古音朗朗清音已经扩散开来,十里范围之内,人尽得闻:“看在钟隐面上,我饶你不死,你若还知些羞耻,快快滚回山去,就此紧闭山门,等他百十年月,待大变过后,他日,五门阀中,说不定还有你们明心剑宗一个!”
心照法剑锵声鸣响,只是这次剑吟,却抵不过那狂涛巨浪一般的冲击,清溟只觉得自家心神飘摇激荡,无凭无依。
他竟然就信了古音毫无根据的一面之辞,才一入耳,他就信了。
看似荒谬,但清溟心中透亮,不是他轻信于人,而是冥冥中那一线感应,至今才真正明晰罢了。
事实上,自从九天雷火降临在东海上的那一刻起,他便有些感应,尤其是李珣、水镜先生、水蝶兰等先后现身解读那诡异局面时,他更是心神不宁。
此后事态连续变化,固然让人眼花缭乱,但也从各个角度投下怀疑的种子,只不过这种心思被他有意无意的压制,一直没有显化出来。
直至眼下,从古音唇间蹦出那个名字,便像是掀起心底那层幕布,原来答案本来就有,只是之前盖若,故作不知而已。
回溯千年,清溟依稀看到了,坐忘峰上,那抿唇按剑,为师妹鸣不平的修士模样。
“我有一剑在手,何人能挡?”
“天挡、地挡、人心能挡!”
思及当时师徒对话,清溟只觉得心头沉郁,呼吸不得:“师弟,恩师当年的安排,你竟是愤恨至今么?”
高空中,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变得非常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清溟身上,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但对清溟而言,又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这也是一种劫数,清溟不认为自己能挺得过去。
“昂!”
突来的吼啸声击碎了诡异的气氛。清溟打个了寒颤,像是从梦中醒来,在他耳中,原本野性的吼声却更像是晨钟暮鼓,直抵心田。
“半成居士?”
此地能出这种吼击穿他人心底的,也只有那一位了,清溟毕竟是修行千载,心性修养近乎圆融无缺,一震之下,心神便澄清许多。
此时,大风起兮。
长风万里,虎啸天地。
绝代妖魔的雄浑傲岸,是经过数万年来天地劫煞的层层打压,沉淀而来,那历经岁月磨砺的大气魄勃然而出之际,便是头顶苍天,也要礼让三分。
十丈虎影,驾长风、御云气,身形未至,深藏千年的凶厉野性,已是凌厉如刀,破空斩来。
苍穹之上,千里血云,蓦然中分!
千百道雷光扭曲炸裂,其中更有青灰鬼影,闪灭如烟。
混浊血云翻滚着想要合拢,却被那凌厉杀息冻结,张开宽及十里的裂隙,任巨大虎影自其中一掠而过。
古音对此毫不动容,甚至微笑着仰头观看。
只见插翅飞虎直直插进方才红云垂流翻卷之处,力一搅,便是里许云气洞开,下方诸人依稀见得,他虎爪探入,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可紧接着那充斥着力量的巨大身体僵了一僵,随即虎影虚化,出现在人们眼中的,又是那个熟悉的半成居士。
半成居士缓缓下落,直到与众人平齐时,髙空红云才渐渐合拢,内里雷光越显狂暴,却迟迟没有落下。
清溟想说话,却是气血冲上喉头,忍不住呛咳两声,话音也给堵住了。倒是远处厉斗量遥遥相询:“洛宗主……”
“被魔头浸染,已是无救。”
半成居士双眸微瞑,语气平淡无波,可是与他先前裂空断云的凌厉杀意比对,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虚空中又静默一下,等到话音再度响起之际,却是已经沉默很久的罗摩什开口说话:“如此看来,这片红云应是外域秽光云气,云层中游走的,则是赤阴离化神雷。”
“传说秽光云气中,集聚十狱血孽,蕴生百万魔头,而赤阴离化神雷则蚀元秽神,破一切真息,损一切元神,在身劫之中,论阴损,当是屈一指,不是犯下逆世浓孽者,怕是还招惹不来。”
他眸光如针,刺在古音脸上,随又咧开了嘴,脸上的魔纹随此动作微微蝾动,妖异非常:“修行千载,我自认为犯下杀孽无数,但要引来此劫,还差点火候,我已如此,逞论他人?只有古宗主妄想逆天改命,驱使散修妖魔,百多年来做出许多大事,才有这种资格。”
古音微笑欠身,把罗摩什的话当成赞语,接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