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宋心慈下鹿云山,被宋阔带着往城外难民营去的一路上都未能想明白阿娘的态度为何那般奇怪,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像是在忧心她查案时可能遇见的危险。
难民营要比宋心慈想象中的更大,这些难民多数都是原本就在城中无居所的乞丐,又或是因水患而导致房屋坍塌的贫苦百姓,受伤者甚多,一路行来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路上不见宋心慈说话,宋阔终于忍不住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一路竟不听你开口。”
“无事。”宋心慈看着那些来回奔忙为受伤者或医治或包扎的人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不知,兴许是官府派的人吧!”宋阔抖开折扇,随即又快速合上,“前面那处棚子便是第二家生孩子的人家,也是最惨的一家,那妇人生下孩子不久便看到怀中婴儿长出白毛与长嘴来,吓的昏死过去,而她家男人上前想要抓住那狐狸,不慎被咬一口,之后便发了疯。”
“那发疯的人在何处?”
“被咬的人有好几个,该是被集中管理了,我不知在何处。”
说话间几人已到那篷子外,因篷子门前无遮挡,入目便可看到一名妇人躺在棚内草席上,令一名老妪端着碗汤药劝说她吃药,只那妇人双目无神盯着地面不言不语,仿若失了魂一般。刚生产便失去孩子,为母者自是无法接受,纵使知道此时询问必然要生生撕开她们的伤口,但为了尽早破案,甚至是找回孩子,也是不得不为之。
见有人过来,那老妪连忙站起身,抬手以袖子摸了摸眼睛,放下手中的药碗:“你们是……”
“我们是皇城司来问话的。”宋阔先宋心慈一步说话,恐她直言自己的仵作身份而吓到他们。
听闻是皇城司办案的,那老妪激动上前伸手将两人往外推:”你们还来干什么,我们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不去抓那畜生,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那老妪力气极大,宋心慈一个不慎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边上的宋阔及时扶住她双臂。
老妪显然也被惊到,见她无事便先一步坐倒在地拍着大腿嚎哭,口中嘟嘟囔囔诉说心中不满,却因哭声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宋心慈刚要凑近了听,却被宋阔拦住:“别靠近,这老媪不讲情理,小心伤到你。”
“我想听她说什么。”
宋阔重重叹口气:“能说什么,翻来覆去只那几句话,命苦,天道不公,之类的。”
宋心慈蹙眉:“她识字?”
“不知,该是不识的。”
“既然不识字又怎会嚎哭这些东西?听着倒像是有人刻意教的。”
宋阔又是一声叹息:“自那妖魔乱世的谣言出来,这坊间便开始传言圣上得位不正,如今便是天降惩罚,要亡我大燕。”
宋心慈心中惊讶不已,这谣言竟然正中她心中猜想。
“这分明是有人包藏祸心,试图以此为由,行谋反之事。”宋心慈心中冷笑,“既说圣上得位不正,总该有缘由吧,你可知?”
宋阔摇头:“不知。”
宋心慈怔怔的看他一会儿,随即转头进去棚内,那老妪见此伸手便要抓她,被半烟和桃雨一左一右按压在原地。
“啊,救命啊,皇城司杀人了,杀人了啊!”老妪扯着嗓子嚎,被桃雨以锦帕塞进嘴里,这才止住她的叫喊声。
宋心慈在草席边坐下,那妇人依旧脸朝内一动不动,若非偶尔眨眼,当真如死人一般。
“我知你心中痛苦,可一味的痛苦并不能解决任何事,亦找不回你丢失的孩儿,倒不如振作起来,细细告知我那日发生的事,兴许还能帮你找回孩子。”
那妇人依旧一动不动。
“你相信你会产下一只狐狸?”
妇人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恶狠狠盯着宋心慈:“我生下的是女婴,是我女儿,不是狐狸。”
“既是如此,你怎会相信你女儿变成狐狸?你当真亲眼看到孩子变成狐狸的?”宋心慈身体微微前倾,直直看着她双眼,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妇人一愣,眼神闪烁,随即快速避过头:“这话我已经与你们的人说过,是我亲眼所见,当时孩子就躺在我边上,我……我看着她变成一只白狐狸,站在床边盯着我,我当时被吓坏了,完全不能相信,可……确实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眼前,眼睛看到的难道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