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娆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醒过来的。
房间内的地板上是散落的浴袍, 从浴池里带出来的水渍和花瓣、塌了的蜡烛、拽坏的窗帘、碎掉的高脚杯,还有被她不小心扫落的瓷瓶的碎片。
满地狼籍。
顾娆浑身酸软得动都不想动, 刚想翻个身,微微一动,手腕和脚腕牵扯着疼。动作受限让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右手和左脚还铐着冰冷的手铐,腕间的红痕又疼又痒,纤细的链条锁在床头和床尾。昨夜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铺天盖地卷来。
她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手铐很窄, 小巧得和手镯别无二致。它坠着细碎的钻石珍珠和几颗银铃铛, 尾端是细长的铂金链条,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这是来自梁小公子的杰作。
据说是在拍卖行发现的。
不过顾娆觉得, 没有一个正经拍卖行, 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太他妈缺德了。
顾娆快要被梁博的热心肠感动了, 她掐死这个祸害的心都有了。这玩意儿再好看,被用在自己身上那也是叫天天不灵, 叫地地不应, 活受罪。
她就在昨晚, 体验了把最不被当人看的感受。
沈良州手段刁钻得很, 红酒、冰块、蜡烛、眼罩, 什么都敢往她身上玩。从观光玻璃折腾到浴池,从地板折腾到沙发, 到了最后困顿得要死, 还要被他锁在床上。
前半夜还算克制, 后半夜简直是“屠宰场”。
这么多年来, 她自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没什么糟心事。然后一朝不慎,就栽死在了他手上。虽然起因是她自己作死,不过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顾娆把未缚的那只手搭在眼睛上,隐约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那种触感。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挥汗如雨的样子,但是酥麻的感官刺激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她依稀还能记得他贴着自己耳垂说的那句,“我以为你敢招惹我,就做好了承受的打算。”
隐忍、克制,沉缓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性感。
顾娆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她忍不住悲凉地轻哼了句,“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一句唱罢,她觉得似乎有一道难以忽略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顾娆张开指缝,偷瞄了眼。
沈良州就站在不远处,侧着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刚刚从浴室出来,几秒钟之前还对着镜子修理面容,大概被她神经质的一句震住了,看她的视线有些微妙。
半开的睡袍下健硕的身材和无可挑剔的线条,宽肩窄腰大长腿,典型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行走衣架。他面颊上的泡沫还没洗掉,为了剃须方便而微微昂首,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懒散的姿态显得棱角分明。
四目相对。
视线碰撞到一起,还没产生什么情愫就匆匆错开,两人不约而同地僵住,默不作声。
顾娆默默地将被子往头顶方向拉了拉,遮了遮自己的面颊。
她觉得看到这鬼畜一幕的沈良州,可能觉得她抽了风,结果他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压根不打算理睬,直接转身闪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沈良州整理好出来。他往前一迈,顾娆轻声嘀咕了一句,“禽兽。”
他没太搭理她,显然是对她戏精上身见怪不怪,然后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丧心病狂。”
然后顾娆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肩膀抖了抖,呜咽几声以示哀痛,“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这个虚伪的男人。”
她其实觉得自己也是有病,没事瞎撩拨干嘛,被他逮着机会往死里教育了一回。消受不住的时候,她好话坏话说了个遍,结果求饶和威胁他都无动于衷。最后实在是困顿得不行,他照样有办法让她清醒。
先前的清心寡欲都是假的。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沈良州手指勾着被子一角拽到她的下巴处,露出她的脸颊。
“你好像还挺不服气?”他气定神闲地睨着她,“只准你点火,我还什么都不能做?醒醒吧,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怕被他带着机会再来一次,加上现在手铐还没解,人在屋檐下,低个头也没什么,“我错了。”
“大点声,听不清。”顾娆被他噎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他轻笑着补了一句,“没你昨晚叫得好听。”
“……”顾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全然没了招架之力,最后气恼地磨出来一句,“你不要脸。”
声音越来越小,细弱蚊蝇。
好半天,她才从窘迫里缓过神来,闷闷地,“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你倒是给我解开啊。”
沈良州却走向床头,弯下腰来。
“你要做什么?”顾娆扯紧了被子,神色是配合动作地惊恐,“我没力气了……”
沈良州忍无可忍,曲起指骨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别说话,钥匙被你压在枕头底下了。”
刚刚解开床尾的手铐,他就听到顾娆咬牙切齿地哼哼了一句,“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太过分了。”
沈良州挑了下眉,突然将钥匙撂到了床
头上,欺身靠近她,“讲道理,你这是睡完了翻脸不认人。”
“做个人吧,沈良州,”顾娆瞪他,晃了晃手腕,链条发出细碎的声响,“被铐的是你吗?”
“我看你是没被收拾够。”他的嗓音很平稳,平稳得让她觉得玩脱了。
同昨晚别无二致。
顾娆戒备地往后缩了一下,最后直接想翻身下床,结果手腕上链条一扯,她又顿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她倒吸了一口气。
“既然你都不打算原谅我了,我总得把本儿赚回来吧,”他勾了勾唇,压着她一条腿,捏着她的膝盖,另一条腿一直折到身前,“继续?”
“沈良——”
声音被吞没,回应她的是一个薄荷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