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对话框传来一条二十多秒的语音，徐子星抖着手点开。
“呜呜呜……是真的……我们刚从派出所回来……派出所安排孩子去医院检查，孩子情绪特别大，又哭又闹，很不配合……”
英英妈妈情绪很大，边哭边说，断断续续的，徐子星听得不是很清楚，征得英英妈妈的同意后，弹了语音电话过去。
语音电话被接通，那头只有呜咽声，徐子星什么都没说，在电话这头默默陪着她。
徐子星同样心如刀割。
虽然她没有女儿，但她是女性，她能共情英英，也能共情此刻在电话那头无助痛哭的女人。
等到英英妈妈哭累了，徐子星才小心问起：“那个校长抓起来了吗？”
“抓起来了，但是……”英英妈妈抽抽噎噎地说道，“但是办案的警官跟我们说……证据不足，明天就会放人……就是那个天杀的欺负我们家英英！孩子都说了！为什么证据不足？呜呜……”
徐子星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刑事案件重证据轻口供，立案的标准，必须看到实证，而强奸案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实证，便是在受害人体内检出嫌疑人的精液。英英今天去医院检查，很可能没有从她体内检测出校长的精液，即便有口供，但也会因为证据不充分，无法形成证据链而导致无法立案。
这很残忍，但法律从来不会偏颇某一方，想将坏人绳之于法，必须要有更多的证据。
徐子星回想刑法课本上看过的案例，这样的案子，很可能不止一个受害人，且嫌疑人如果最终没有被定罪，受害人还会继续增加。
眼下，嫌疑人很快就会被释放，若无其事地当他的校长，利用职务之便继续接近那些残疾的孩子，继续伤害他们……
徐子星强忍情绪，安抚英英妈妈：“英英妈妈，你听我说，最近一定不要再让孩子去那个特校，孩子受过伤害，这段时间你多陪陪她，带她做一些开心的事。当务之急，是让孩子的生活回到正轨，至于其他的，交给警方，交给法律，好吗？”
她给出了解决方案，拉了沉浸在恶性情绪中的英英妈妈一把，英英妈妈在电话那头感激道：“谢谢你！谢谢你！”
“早点休息，咱们得有个健康的身体，孩子才能好。”
挂上电话，徐子星看一眼时间，快四点了。她毫无睡意，起床打开电脑查相关案例。
初夏的天亮得早，徐子星盖上电脑，揉了揉酸胀的肩颈，走到窗边看着清晨的阳光，却感觉不到往日的元气，只剩浓重的情绪压在心口。
她洗漱好，提上电脑包去办公室，见霍昀也来了，赶紧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他闻声转过身，看见是她，跟她点了点头：“早上好。”
“早上好。”徐子星走了进去，把咖啡放到他大班桌上，“吃过早餐了吗？”
“在餐厅吃过了，你呢？”
“我拿了两个白煮蛋和一块紫薯，打算稍后吃。”
霍昀点点头，没说什么，拿起咖啡走到沙发区入座：“坐吧。”
徐子星坐下，喝着咖啡，心中却还是英英的案子，以及今天就要被释放的嫌疑人。
考虑片刻，她鼓起勇气，问霍昀：“我想回老家一趟，能请假两天吗？”
霍昀拿着咖啡正要喝的手一顿，看了过来：“家里出事了？”
徐子星摇头：“不是。”
霍昀诧异：“那你回去做什么？”
“小海星一个智力障碍的女孩，在特校被校长侵犯了，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今天就要被放出来，我想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霍昀震惊，放下咖啡杯，问：“小海星哪个女孩？”
“英英。”
霍昀发狠锤了下沙发扶手。
徐子星就以为他这番反应，应当会同意自己请假回去，于是再次问：“我能请假两天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吗？”
霍昀回神，一秒恢复厉色：“不行！根据协议，ipo的律师在材料送到证监会之前，都不允许离开厂区！”
徐子星知道他为什么不让自己中途离开厂区，直接把手机抽出来放到桌上：“我可以连手机都不带出去，只需要给我电话卡。”
霍昀站起身：“去工作吧。”
徐子星已是下定决心，站起身，说：“嫌疑人今天就会被放出来，继续回到特校当他的校长，利用职务之便接近那些残疾的孩子，也许三天，也许五天，就又会有孩子受残害。我一定要回去！”
霍昀转过身，大声问道：“所以呢？你回去你有什么办法？你只是一个证券律师，你要去替警察查案吗？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徐子星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吓怔住，愣愣地看着他。
“你对你这份工作，你对你的甲方，有没有一点尊重？”霍昀还持续大声，“当初签合约之前，我分明提醒过你，两个月的全封闭期！你现在又来中途请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三三两两地进了人，听到保荐人办公室发出如此爆吼，都好奇地看过来。霍昀上前将办公室门甩上。
他转身看着徐子星，脸色稍有缓和：“你在为那些孩子出头的时候，你想过你的甲方，想过你负责的案子？”
徐子星解释：“我回去两天看看是什么情况就过来了，回来我立刻加班把进度赶上去，不会耽误案子的。”
霍昀看着她，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想要这个案子，你就留下来，坚持到材料送证监会！一定要请假回老家，那就交出这个案子，从此你不再是这个案子的主办律师！”
徐子星看着他的背影，问：“把我撤掉，那合同怎么办？是不是要让瑞华付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