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直走后,邵勋又至项县,与卢志一会。
途中得襄城太守崔旷飞报:贼帅李洪遥尊王如为主,自汝南窜入襄城舞阳县境,大肆掳掠。又有贼帅侯脱一部,自叶县北上,窥伺昆阳,似有进兵襄城的企图。
崔旷先后仕成都王颍、高密王略,后被卢志唤来,当了襄城太守。
襄城理论上有郡兵,其实就是银枪军一部。
崔旷闻敌窜来,紧急征发丁壮数千,守御郡城。
李重则率刚刚返回的牙门军南下舞阳平叛。
至于叶县那一路,如今却无兵阻挡,或许只能再行征召府兵了,没有办法。
另外,鲁阳那边的兵力也非常薄弱。
本有七千众,后抽调两千去了襄城,又调一千去了颍阳,还有两千跟在邵勋身边出征未归,留守的人非常之少。
若南阳贼众大举北上,他们肯定是守不住的,鲁阳必然沦陷。
目前,楼权已奉李重之命,留五百人守营垒,亲率一千五百屯田兵南下鲁阳关,利用地形稍稍阻滞敌军。
正在梁县训练的四幢银枪军——多为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作为预备队,随时查漏补缺。
二十四日,邵勋令义从军千人昼夜兼程,返回襄城,配属李重指挥,加强老巢的守御——虽然开了陈郡分基地,但广成泽、洛南、襄城一带在短期内更为重要,疏忽不得。
“君侯体会到四战之地的苦处了吧?”项县城外,刚刚从苦县返回的卢志笑问道。
“子道何必说风凉话?”邵勋笑道:“今只有南面有战事,北面还不好说。”
“这便是老夫让君侯背靠朝廷的原因。”卢志说道:“南边有王如作乱,匈奴若从河内南下,东面徐州再有敌军杀来,君侯怕是也手忙脚乱,抵挡不住了吧?”
“裴盾、王隆不至于此。”邵勋说道。
卢志点了点头,道:“这都是君侯当忠臣得来的好处啊。这一次,君侯还得当忠臣,但不是天子的忠臣,而是对天下忠义无双之人。如此,则有识之士也会抛弃成见,纷至沓来,因为他们没有选择了。”
“难道不能去吴地吗?”邵勋问道。
“南渡之人或有,但也有留在中州的。”卢志说道:“不过,君侯从哪听来的消息?谢家确实要走了。”
“拜访袁景玄时听到的。”邵勋说道:“走就走吧,不必留难。这个时候,陈郡乃至豫州以稳为主,别把他们逼反了,免得我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君侯能这么想,老夫便放心了。”卢志笑道。
谢家若反对邵勋,动起手来,固然最终会败亡,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分精力都不能浪费,没必要做得太绝。
“给袁景玄在州中谋个职位吧。”邵勋又道:“正好与朝廷讨价还价,一并把名单递上去。我走之后,陈郡地界上还得靠他们帮我稳着。”
世家大族的部曲私兵,邵勋是又爱又恨。
他们投向你的时候,能成为你的助力,帮你稳定地方秩序,甚至提供后备兵员。
可他们一旦起了异心,能轻易搅乱你的后方,甚至让你后方变色。
当年曹孟德就吃过这個亏。
大军出征在外,突然之间,老巢没了…
阳夏三大士族之中,何氏已经灰飞烟灭,谢氏即将南渡,就剩一个袁氏了。
先拉拢住他们,利用袁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巩固陈郡分基地。
陈县那边有王氏家族。
陈郡王氏本为寒门,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渐有起色,有一些豪强依附过去,拉出千余兵不成问题。
在过去一年中,卢志也陆陆续续招募了两三千郡兵。
这便是陈郡的全部实力了。
老实说,邵勋还是有点担心的。
豫州入手时间太短,没来得及消化,万一被人打进来,只能依靠士族和地方豪强抵御了——以前没人组织他们,现在勉强被组织了起来,却不知效果如何。
陈郡靠袁氏、王氏及卢志招募的郡兵。
鲁国靠国相羊忱。
沛国靠刘氏家族。
谯国相是夏侯恒——此人是前豫州大中正、安西将军、并州刺史夏侯骏之子,夏侯渊曾孙。
如此种种。
陈郡梳理完后,下一步则是梁国、新蔡、南顿等地。三者择其一为重点进行开发,另外两个慢慢来。
“豫州之事,老夫勉力为之。”卢志叹道:“君侯还是要快点打,不能长期陷在任何一处。豫州诸士族,现在听你的,可伱一旦露出疲态,他们态度如何,可就很难说了。”
“我明白。”邵勋点了点头,又道:“若广陵漕粮输至梁国、陈留时便停下了,你便组织人手搬运回来吧,接下来恐还要安置一大批人。”
“哪来的人?”
“顿丘。”
“乐弘范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了,我已许他率军民南撤。”邵勋叹道:“鞭长莫及,他能守这么久,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