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弄一堆妇人,容易生事,趁早转运回去吧。谁抢的归谁,着各个部大、小帅、头领记好,运回平阳后再分发。”待那群人走过后,刘聪吩咐道。
“昨日就开始转运了。”这事是安阳王刘厉负责的,他立刻上前禀报:“今日又运走一批。正好,卸完粮后,用粮车将这些财货、妇人运走。”
刘聪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焦虑。
这仗,怎么打啊?
将士们抢是抢得开心了,但洛阳城却岿然不动,怎么办?
“尔等各回各营吧。”刘聪叹了口气,道:“明日试着攻一下洛阳,就选西明门。若不行,将王弥调来,他的兵总比赵固强一些。”
“遵命。”征虏将军呼延颢应道。
他就驻军西明门外。楚王这么说,显然是想让他率部进攻了。
正好,他也想试试晋国禁军的斤两。
洛水河谷这边,无聊的山地战斗已经进行不太下去了。
四千二百忠武军打到现在,还剩三千人上下。
王弥那边好不到哪去,伤亡略多一些。特别是在二十五日银枪军突然投入战斗后,他们直接损失了近千人,接连放弃了两个营寨,并且退后五里以上,伐木设栅。
邵勋下令云中、檀山二坞各抽调五百堡丁,金门坞出一千人,总计两千丁壮,交由金门坞坞主郑隆统带,作为忠武军的后援。
随后他便撤了,带着银枪军、骁骑军及辅兵总计近万人东行,两天后抵达了宜阳县城,与李重汇合。
至于回溪坂这鸟地方,交给壮丁民团好了。
陈眕、杜尹、垣喜三人合力,郑隆继之,总共五千步卒,以守御为主,保住这一路不失便有功。
他现在的精力主要放在东面。
“前天和昨日皆有匈奴游骑出现,但他们只在谷口转悠了一圈,并未深入。”宜阳城头,李重禀报道:“今日清晨有数百骑靠近宜阳,末将率牙门军出城列阵,贼骑观望一会后便退了。”
“你觉得匈奴人在玩什么花招?”邵勋问道。
已经十月下旬了,洛阳河谷内到处是枯黄且营养不良的野草、灰色又单调的原野。
房屋、堡壁、树林、山丘、河流点缀其间,稍稍让这片土地多了几分生气。
令人欣喜的是,诸坞堡今年广泛播种了冬小麦,明年的粮食算是有着落了——如果没被蝗虫吃光的话。
“都督,末将觉得不能如此观望下去了。”李重忍不住说道。
“伱是什么想法?”邵勋问道。
他知道,现在的战场局势比较熬人。
熬人的原因是信息不透明。
匈奴骑兵铺天盖地,极大限制了晋军斥候的活动范围,也让信使来回传递消息变得十分困难——一不留神,消息没送到,却被敌人给截获了,反倒泄露了己方内情。
现在洛阳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黑洞。
自从匈奴主力抵达后,邵勋已经不太能了解洛阳的具体情况了。
诚然,匈奴人没有在城南驻军,但你绝不能认为信使、斥候、游骑能从南边自由出入。
事实上,从洛阳城南一直到洛南三关的广阔区域上,匈奴游骑的活动十分猖獗,斥候、信使被捕杀的概率极大。
偶有几次传递消息,也是趁夜出发,同时派出好几批人,冒着巨大的风险送达,还不能保证所有信使都能回来。
当一方的骑兵数量是另一方十倍乃至二十倍的时候,战场就变得单向透明了。
邵勋有时候甚至得靠拷讯俘虏来得知洛阳的消息,还不一定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一、匈奴主力围三阙一,但步兵数量较少,且不能打,一时半会拿不下洛阳;二、他们的粮草不足,正分兵四掠,但只能缓解缺粮的窘境,无法完全满足军需,毕竟骑兵多也意味着消耗大;三、他们近期会发起一次攻城。
“末将请都督下令,前出扎营,观瞭贼势。”李重恳求道。
邵勋默默思考了一下。
匈奴骑兵这么多,即便四处掳掠,粮草消耗依然很大,必然无法持久。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和当年的王弥一样,无奈退兵。
离开宜阳,前出靠近洛阳,从军事层面来说,意义真的不大。
但从政治方面来看,意义非常大。
有没有必要攫取这份政治利益?
邵勋思考了很久,就在李重又想说话的时候,他伸手止住了。
“你留下,帮我看着点回溪坂那边,别让人捅了后路。”邵勋说道:“我亲自率军前出。”
“都督欲前出至何处?”李重下意识问道。
“九曲。”邵勋说道。
《水经·洛水注》云:“洛水东径九曲南,其地十里,有坂九曲。”
魏大统十年(544),侯景在此筑九曲城。
大体位于今宜阳县西北五里,距魏晋宜阳城(韩宜阳故城)五十里。
隋代于此设寿安县,唐因之——唐代在洛水河谷设有长水、福昌、寿安三县,魏晋开发程度不够,只有宜阳一县。
“今日就出发,携一月粮草、器械。”邵勋做出决定后,轻松了许多,认真地对李重说道:“后路交托予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