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除权渠父子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却见无边无际的步军大队出现了。
他们排出了一个巨大的方阵,紧紧护卫着中央数十辆华丽的马车,还有一面高高飘扬着的大纛以及十余面将旗。
大阵本身由十几个小方阵构成,阵与阵之间左右间隔三十步,前后间隔十步。
阵间空地内,信使前后往来,奔走不休。
大阵外围则烟尘漫天,骑兵的身形若隐若现。
每走一段,整个大阵就停顿一下。
华丽马车之上,有人吹角一声。
诸方阵就地立正,角声此起彼伏回应,开始调整队形。
不光自己这个方阵的队形要左右对齐、前后适中,相邻方阵也要互相对齐。
中军大纛下有人仔细看着各个方阵,谁没有吹角回应,谁调整阵型慢了,立刻派出游骑前去督促。
整个大阵调理队形的速度是非常快。
远处之人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黑影一阵快速的蠕动,很快就立正停止了。
中军大纛下的马车上,十二面鼓齐齐擂响。
诸方阵内的鼓吹骑士立刻击鼓回应。
伴随着军官高亢的呼喊声,数万人齐齐大喊一声“杀”,再度前进。
虚除权渠父子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在干咽口水。
阵坚如山,进退有序,动作快捷,士气高昂。
与他们一比,自家那些部伍都得扔掉。
大阵那边又奔来数骑,直接找上了幽州突骑督及环绕在氐羌外围的羯骑。
片刻之后,他们直接冲了过来,大喝道:“后退!”
“后退!后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众氐羌慌忙后退,甚至引起了小规模的踩踏。
虚除权渠面红耳赤,气得扭过头去,不想看了。
鼓角之声仍在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最后,短促的角声已近在耳边。
“杀!”数万人就站在百步之外,齐声大吼。
氐羌营地之内一片骚动,有人甚至忍不住叫喊起来,几以为邵兵要发起进攻了。
还好没有,虚惊一场。
蓦地,大阵又开始了变化。
最前方的一阵数千人持械前进,直奔平朔门。
中军大纛开始了移动。
在两千身着明光铠的武士护卫下,紧随正前方的数千甲士,缓缓前行。
在他们身后,各个大阵也开始了调整。
方阵变横队,横队再变纵队,一营又一营,次第跟上。
华丽的马车慢慢穿过杂胡营地中间清理出来的空地。
诸胡见了,不知道谁先起的头,纷纷拜伏于地。
马车没有停顿,慢慢进了平朔门。
大军无声前进着,秩序井然。
众胡跪拜于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身影,方才慢慢起身。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那个心情。
人被震慑之后,总是显得很沉默。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会记起一些被他们刻意遗忘的事情:匈奴人随便派出一些部队,无论是刘粲亲征,还是部将出马,都能把他们这些氐羌巴羯之众打得落花流水。
而这些曾经死死骑在他们头上的匈奴人,则是眼前这支部队的手下败将。
二十万大军围城,一个个兴高采烈,都以为自己能上天了。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人家这几万人,方才如果击鼓进攻,在场诸部可能顶得住?说不得便是一场稀里哗啦的大溃败。
梁王说了,众军退后,不得入城。
现在还想不想入城?
“大王明日于鹿子苑置宴,论功行赏,诸部贵人可带二三亲随赴宴…”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骑士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着。
众胡听了,面露喜色。
方才还有些沉凝肃杀的气氛,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数日以来,他们的心情从高兴变成了疑惑、不满,继而又变成了惶恐、畏惧,现在则是欣喜。
一句话,被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