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与韩世忠从大殿走出,虽然此次北上有了赵构所圈定的界限,可依旧是让岳飞欢喜。直到离开皇宫,韩世忠踌躇片刻,又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开口,“鹏举,此次北上若有用兵,自当谨慎为先啊。”
“良臣兄,我之用兵,你岂能不知?但凡那完颜宗弼敢来犯,我必定令其折戟而回。”
看着这般模样的岳飞,韩世忠着实有些叹息。这样的人耿直忠义,本该得到重用,可是大多数时候,这样的人却反遭其害。好歹自己二人也算是多年袍泽,若是任他这般离去,一旦再出什么变故,也是内心难安。想到这里,韩世忠拉住岳飞,正色说到,“鹏举难道不明白?”
“如今陛下为贤君,对我等武将不仅多有任用,更是信任有加,可正因为如此,我等为陛下效命更该谨慎为之。”
“鹏举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能够得遇陛下是你我之幸,否则,现如今你我二人怕是已经阴阳两隔。陛下如此隆恩,我等自然要让陛下安心才是臣子所为,若陛下难安,便是我等为臣者不忠啊。”
岳飞一怔,陡然间明白了韩世忠的意思。对于皇帝而言,是否怀疑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判断,如果你没有威胁到皇帝的力量,那即便是你心中的确有着心思,皇帝又如何会将你放在眼中?可是,如果你手中的力量,足以威胁到皇位的安全,那除了少数皇帝心腹之外,即便你真的是忠心的,在皇帝看来,也其罪可诛。怀璧其罪、历来如此。想到这里,岳飞猛地打了个寒颤,想想之前自己手中所掌控的兵马、势力,再联系韩世忠的话,这一次他的大理寺之行,真的仅仅是无妄之灾吗?“飞多谢良臣兄指点。”
岳飞慌忙一拜,若非有韩世忠指点,自己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怕真的是取死有道了。见岳飞明白,韩世忠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一众老兄弟越来越少了,对于这个既是后辈又是袍泽的岳飞,他很是看重。“你我二人,何必客套。”
二人再度向前,岳飞陡然间说到,“明日,飞当上书,除‘岳家军’之名,并请陛下赐‘忠顺军’之名。”
“陛下所指,忠顺军当死战!”
“孺子可教也!”
韩世忠大笑。岳家军的名字的确众人熟知,可却不知,这却是岳飞的祸根之源。兵戈乃国器,他的拥有者只能是皇帝,冠其岳飞之名,试问这兵马是陛下的还是岳飞的?婺州的事情被岳云切瓜砍菜一般平息了,不过,一应后续的事情依旧繁琐。秦桧陛见禀告此事,赵构直接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婺州诸事,秦卿自行做主。”
随后,便是直接去了御园。秦桧苦着脸离开,谁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十数万乱民的安抚、归乡诸事,包括之前各县官员镇抚不利,该罢官的罢官、该流放的流放。甚至,这时候秦桧都不敢将自己一系的人直接放过去。毕竟,现如今岳云的兵马还在那儿,皇城司的视线也必定还盯着婺州。让自己人前去,不是去占位置,而是送人头。好在,之前因为岳飞的事情,大理寺等衙门有不少人被秦桧等人打压了,现在连岳飞都放了,这些人显然也入了陛下的眼,干脆废物利用,直接扔到婺州便是了。哪怕是原先品级略高,可是能够到地方任一县主官,也是一件好事。而对于建昌军等三支兵马的改编工作,也终于能进行了。张浚亲自出马,并且上书赵构后,从边军之中调了不少亲信将校前来,而后便是直奔婺州。三支兵马近四万人,在婺州镇压乱民却是损伤了足足一万多。当然,这一万多有直接溃散逃跑没回来的,也有本来就是空饷的。既然有了赵构的话,张浚也不深究,先宣旨给三名统帅降罪,不过却暂时保持了他们统帅的位置。其下的一些将校却是被张浚带来的亲信取代,现在头上悬着一柄刀,他们不答应都不行。重新整军之后,张浚直接将三支兵马的军中将领、校尉,替换或者轮换,算是来了个大换血,而后裁减兵额。对此,几个统帅自然不乐意,毕竟兵马少了,他们能够腾挪的空间也就少了,这关系到自己的腰包,哪儿能轻易妥协?见到几个人不甘心,张浚冷笑着将皇城司查到的三支兵马中,吃空饷的证据拍在几人脸上。随后让他们选择,是直接被拿了处死,还是乖乖听话。三名统帅再无退路,只能任凭张浚宰割。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张浚也直接下了狠手,三支兵马直接裁减到两万六千人。原先兵马最多的邵武军也只剩下一万余人。返回临安,韩世忠、张浚二人亲自入宫陛见,对此,赵构自然不吝赏赐。恍恍惚惚已经是五月时节,处于江南的临安自然是美不胜收。整日忙碌政务,赵构的心中着实有些烦闷,这一天,他屏退左右,拉着阿贵说到,“朕打算出宫一趟、白龙鱼服,也看看临安的热闹……”“噗通!”
没等赵构话语说完,阿贵便是干净利落的跪在地上。“陛下,奴才不敢。”
阿贵哭丧着脸说道,“若是奴才敢私自带着陛下出宫,后宫的诸位娘娘、这满朝的文武,定会将奴才生吞活剥了。”
在宫中,有无数皇城司、禁军守着,可到了宫外,还是微服私访,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都别说出事儿,就算是皇帝受点儿什么惊吓,他阿贵一万条命都不够杀的。“安心,有孤在,你是孤的人,孤不开口,谁敢惩治你?再者说,此事你不说、孤不说,他们谁能够知晓?孤只是想要出去转转,看看咱们大宋的百姓,一早出宫、宫门落锁之前定然赶回来,行不行?”
阿贵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陛下,就饶了奴才吧,便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