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拿着一个靠枕过来，塞在璃雪腰后。璃雪舒舒服服地靠了，捧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叹一口气：“好容易来一回蓬莱行宫，本宫如今竟不能去泡温泉了。”

明月蹲下身来为她揉捏小腿，闻言笑嘻嘻道：“娘娘明年再求陛下过来就是了，难道陛下竟还能不准？到那时咱们还能带小殿下一起来呢。”

璃雪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别在这侍候我了，好容易来了这，你们也去泡泡温泉，松快松快。”

明月却对玉清道：“玉清姐姐先去罢，我在这陪着娘娘，一会儿再去。”

玉清正欲说话，璃雪先笑道：“正是。玉清，你带着小寒、霜降、小雪、谷雨一起去，留明月和墨菊、素月陪我就行。”

因为这次要在度云山待好几个月，璃雪将昭阳殿一二等的宫女全都带了来，只留了杜清秋在宫中掌总。玉清屈膝告退，走出去与小寒她们几个一说，几个年轻姑娘顿时欢呼一声，收拾了盥洗用具，相携着往专供宫人洗浴的温泉池子而去。蓬莱行宫的日子宁静而美好，山中温泉环绕，即便是隆冬时节，山中树木依然苍翠欲滴，丝毫不受凛冽寒风的侵袭。璃雪或是与靳瑟、贞姬谈天煮茶，或是教养儿女为乐，竟是极为舒心，恍然还以为真的身在世外仙岛一般。苍梧宫轩辕聿惜活动了一下右臂，绷带已经拆了，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他感觉已是好得利索了。灵妃心疼儿子，向崇文馆告了假，不令他去上学。聿惜本就不爱读书，自然高兴，只是同样灵妃也不许他练武，却令他十分百无聊赖。这天，聿惜趁灵妃中途出去了一会儿，一时没忍住取了慕子卿送的缠金弓出来把玩，恰好灵妃回来瞧见，立时喝止。聿惜不悦：“母妃也忒小心了，儿早已好得利索。”

灵妃瞪他一眼：“那也不准。”

聿惜又嘟囔一句：“俪母妃带了弟弟妹妹去蓬莱行宫，母妃也不准儿跟去。”

灵妃脸色一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母子两个正闹别扭，忽然宫人通报沐淑媛求见。闻言，聿惜有些诧异。他自受伤以来，宫中主位都过来看望过了，唯独少了这一位沐淑媛。此时，他已经快大好了，这时候过来，不由不令人惊讶。聿惜拿不定主意，便向灵妃看去。灵妃脸色有些沉，吩咐她得力的大宫女洗云：“请淑媛在偏殿稍坐，本宫这就出来相见。”

洗云答应一声下去了，聿惜顾忌芊羽十分得宠，犹豫道：“母妃，她毕竟是来看望儿子的，您……”灵妃敛下杂乱的心绪，柔声道：“你好生休息，一切有母妃做主。”

聿惜向来十分敬爱灵妃，便答应下来。灵妃长出一口气，这才扶着宫人的手，出了聿惜的寝殿，款款向偏殿而去。芊羽坐在偏殿，听到有人进来，抬起一张盛若芙蓉的脸，笑吟吟地看着灵妃。灵妃望着她忽然一愣。芊羽并不是容貌极美的女子，但她一颦一笑之间，自有楚楚的风姿，惹人怜爱。她平素也多着浅碧、湖蓝、月白这等清丽的颜色，也十分合衬她的气质。而今天，她却一改往常，穿了一件极华丽的绛紫色绣牡丹团花的宫装，眉眼也精致描摹过了，滟滟红唇娇艳欲滴，珠翠满头，鬓边的累丝金凤衔着拇指大的鸽血红微微颤动。整个人珠光宝气，竟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华贵。芊羽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随意行了个礼：“灵妃姐姐万安。”

灵妃心中不悦，哼了一声：“罢了，本宫可不敢受沐淑媛的礼。沐淑媛来苍梧宫意欲何为？”

芊羽巧笑倩兮：“嫔妾自然是来看望大殿下的。”

说着，令身后的宫人奉上药材绸缎等物。灵妃讽刺一笑，看也不看宫人呈上来的礼物：“淑媛妹妹，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何事，挑明了说罢。”

芊羽赞了一声：“灵妃姐姐女中豪杰，果然爽快。”

说完，眼睛往侍立的宫人身上一轮，但笑不语。灵妃挥手遣退了众宫人，待偏殿中只剩下她和芊羽二人，方开口道：“淑媛需要本宫做何事，可以开口了。”

芊羽掩面娇笑：“灵妃姐姐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先前我看姐姐冷冰冰的态度，还以为姐姐要过河拆桥呢。”

灵妃脸色一变，又听芊羽道：“姐姐手段之狠，心性之坚，我是万万不如的。为了害死二殿下，并且从中择出自己，竟然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断一条手臂……”灵妃脸色阴沉，截道：“本宫也没想到一向宠眷优渥的沐淑媛，竟然是启云国的细作！”

芊羽丝毫不惧：“姐姐只需记得，若没有我们启云国的帮助，你根本害死不了二殿下。”

她忽然微笑，“灵妃姐姐既然与我们结盟，那我们就是朋友。他日大殿下登基大宝，我们启云王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灵妃却是越听越心惊：“淑媛此话，本宫有些听不懂呢。”

芊羽不以为忤：“我们帮了姐姐一次，现在也希望姐姐帮我一次。”

她觑一眼灵妃的脸色，补充一句，“其实也不需姐姐做什么，只要介绍一个人给我们认识也就行了。”

灵妃神色一松：“什么人？”

“蓬莱行宫的大总管汤仁和是姐姐娘家的人罢。”

“蓬莱行宫？”

灵妃何等聪慧，一个转念就想明白了大半，警觉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芊羽咯咯笑道：“说是帮我们，其实也是在帮姐姐你啊。俪贵妃……如今可怀着龙种呢！姐姐一向心思通透，看得明白，虽然彤史上是我与孙修容承宠最多，但到底谁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物，姐姐不是不清楚。万一，俪贵妃这一胎竟是个皇子……”她轻笑一声，“您觉得这太子之位还轮的上您的大殿下么？”

灵妃脸色忽青忽白，良久，她像是下定决心了，抬眼看着芊羽微笑道：“好罢，淑媛妹妹只是想认识一个人，本宫有什么理由不介绍呢？不过，汤仁和虽与本宫的娘家有一点子关系，但他在蓬莱行宫做了什么，本宫是一概不知的。”

芊羽一怔，继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