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看了一眼皇上,贴近宁王,在他耳边轻声道,“骑木驴是什么?”
酒还未入喉,便因为惊诧直接呛进了喉管。他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从哪儿听来的?”他的王府里便是有这些禁书,也绝对不是她可以拿到的。
“突然想到的。”
宁王擦了擦唇,贴近她耳边道,“晚上我慢慢告诉你?”
宁安又看了一眼皇上,“现在不能说吗?”
皇上皱眉,宁安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宁王摇头,“现在不行。”他想了想,“这是很私密的事。”
说完后,他便直直的看向皇上,皇上不悦,但还是轻咳了一声,“不早了,朕回去了。”
晚宴撤下,皇上离开无妄宫,他们也回了内殿。宁安好奇心起,追着宁王问,“宁王,你还没告诉我骑木驴是什么?”
宁王挥手,示意伺候的人下去。他拉着宁安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斟酌了一下。
“《窦娥冤》中最先提到。”张驴儿毒杀亲爷,奸占寡妇,合拟凌迟。押付市曹中,釘上木驢,剮一百二十刀處死。“《狄公案》中也有提到。”置出这个木驴。其形有三尺多高,矮如同板凳相仿,四只脚向下,脚下有四个滚路的车轮,上面有四尺多长、六寸宽一个横木。面子中间,造有一个柳木驴鞍,上系了一根圆头的木杵,却是可上可下,只要车轮一走,这杵就鼓动起来。前后两头造了一个驴头驴尾……然后方标明女犯,到了女监,将毕周氏提出,两手绑于背后,插了标子,两人将木驴牵过,在堂口将她抬坐上去,和好鞍缰,两腿紧缚在凳上,将木杵向下……被这木驴子一阵乱拖,木杵一阵乱顶。
“我,你……”宁安还没听完便满脸通红,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春娘不让她看。
她羞的不敢看宁王,又想起自己竟然如此明晃晃的问他这是什么,更是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她猛然从床上站起,“我出去消食。”说罢,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宁王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哈哈大笑。
“王爷,书放收拾出来了。”小太监前来通报。
宁王收拢了笑,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挥手,让他退下。
这一夜,宁王是睡在书房的。这一夜,他又做梦了。
梦中,他站在孟婆亭,看着旁边的花田。花田中的女鬼浑身萦绕着黑气,她还不会控制自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黑气飘散,直接扑向路过的鬼魂,一会儿禁锢着她的铁链又开始收紧,让她痛苦万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抬轿子的纸扎人放下轿子,向孟婆讨上一碗清茶。“懵懂无知,不懂人心险恶便早早的死了,怨气冲天,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怨谁。”
一个男人走进花田,他在女鬼面前半跪下,伸手缓缓抱住女鬼。“别怕,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怨气渐渐散去,女鬼靠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纸扎人喝一口茶,啧啧出声,“这姑娘不知世事,什么都不懂就死了,怕是哭都不知道在哭什么?”
“她哭的就是自己的不知世事,不知人心。”孟婆重新倒满一碗茶,长柄勺从一旁的锅中舀出一勺水,注入壶中,冲开茶叶。“太过善良无知的孩子,在这吃人的世道,总归是难善终的。慢慢教吧。”
“婆婆,教什么?”开朗的姑娘一蹦一跳走进孟婆亭。她顺着孟婆的视线看过去,“那便是花田的新主人吗?”花田无主千万年,终于找到能管束它们的人了。
她站在孟婆身边,翻看着孟婆的记档。“夏侯宁安……”越看脸越是皱的紧。“怎么有那么傻笨的人。”
不过一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你要相信我,便痴痴傻傻的信了多年,信到身死。
宁王又一次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握住了一直挂在颈下的玉佩环。那一年,娘带着他同夏侯夫人相见。那一日,他无意落水,夏侯府的嫡女不顾自身跳下池塘救他。也是那一日,娘对他说,宁安善良心软,不知世事,你日后要好好保护她才是。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捂着疼痛欲裂的头,慢慢想起了早已忘记的,十分久远的事。
他应下了娘。他与宁安交换了信物。他拉着宁安的手对她说,“你日后跟着我便是,以后我会护着你的,你只需要相信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