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的眉头一蹙,“那便是有苛待了。”
芍药苦笑,“萧姨娘当年怎么对您,如今便是怎么对宁青少爷。”不过是不请夫子教他读书识字,将他教养的胆小怯懦。“前些日子,小少爷去学堂了,可完全更不上。”萧姨娘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指责小少爷不肯好好学,还写了一封信给老爷。她还是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骂小少爷的,丝毫不给小少爷留脸面。
飘桂看着宁安,试探性道,“若是我们能将小少爷接来便好了。”姐姐养着弟弟,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王爷那边——
“不行。”宁安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能落人口实。”这并非将宁青接来的事情,还设计到萧姨娘所在的萧氏一族,涉及府中的其他即位姨娘,甚至于宁王。以她夏侯嫡长女,又是宁王妃的身份要求,宁王定会应予,可其后的家族连络,她不得不考虑。
飘桂道,“王妃,您与王爷是夫妻,何必分的如此清楚明白。”
宁安捞起一捧水,泼到肩膀上。“明明白白才好。”明明白白才会无亏无欠。无亏无欠,才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走。
梅卿姨娘处绣帐鸳衾,柔情缱绻。
宁安躺在床上,为父兄幼弟愁苦,若是可以,她只想亲自去一趟边塞,与他们说个清楚分明,可后又一想,便是去了又如何,父兄会信她所言吗?这一想,便有又是一夜难眠。梦中具是上一世,通敌卖国罪名落实后,官兵入府抓人的场面,以及她又苦难言,又冤难诉的悲屈。
这一夜,难眠的不止宁安,还有青蔓姨娘以及雪姨娘。雪姨娘有孕,青蔓不得不将梅卿推出。梅卿目前还是向着她的,若是梅卿得宠,有了身孕,于她而言,也是有利的。实在不行,便在梅卿生产时做些手脚,留子去母。青蔓面上蒙了一层寒气,她坐在桌前,双手紧紧握拳,心中已经生了杀意。
雪姨娘的胎出了问题,她悄悄请了大夫,大夫号完脉,又询问了她的睡眠,身子上的症状后,只是连连摇头。“催孕而来的孩儿,如何能健康,脉象微弱,饮再多的保胎药都保不住,不如趁着月份还不大,尽早落胎。”
“落胎,如何能落胎。”雪姨娘红了眼,“我费尽心思才有的孩子,如何能落!”她与其他人不一样,她并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连娘家都没有。她不过是一个被卖入青楼,还未接客的清倌。若非宁王与太子打赌输了,她如何能够一步登天,入了宁王府。在入宁王府之前,她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他们叫她“雌儿”。
她能走到姨娘的位置,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只有孩子,才能让她稳固在府中的地位,才能让旁人高看她一眼。她如何能落胎!
大夫摇头,“若是不落胎,恐危及性命。”这个孩子,恐怕今夜都过不了,脉象已经近乎无了。
这位大夫是京中有名的女科圣手,姓袁,四旬左右,面庞白皙相貌伟岸,目若朗星炯炯有神,三绺长须垂至胸前,仙风道骨,潇洒飘逸。
“姨娘好好思量思量,最多四日,若是四日内不落胎,恐怕姨娘的性命也难保。”袁大夫从小门悄悄地来,静静地走。
雪姨娘先是伏桌哭了一通,而后直起身子,看着伺候她地侍女琏瑞。“便是落胎,也不能白落了。”她伸手,琏瑞附耳,雪姨娘细细吩咐,“去吧。”
第二日,宁安捏着额中从内殿走出。众位姨娘已经到了。她坐下,环视一圈,“梅卿姨娘呢?”
话音刚落,梅卿便在侍女地搀扶下走了进来,“王妃见怪莫怪,主要是昨夜太过劳累,今日这才起晚了。”侍女给她在椅子上放了一个垫子,她才坐下。
宁安自然不会怪她,只是觉得她做作地好笑。一大早,芍药便同她说了,宁王昨夜子时便离开了。宁王从不在姨娘房中留宿,办完事就走。
“王妃眼底乌青,可是没睡好?”
宁安接过桃浅递过地茶,轻抿了一口,“睡得不安。”
梅卿笑道,“如今酷暑已过,王妃为何还是不得安眠,莫不是心中有事?”
“挂念家人。”
梅卿捂嘴又笑道,“王妃时挂念家人还是舍不得王爷。”她看着宁安,“王妃莫要犯了嫉妒,若是嫉妒了,可是会被休弃的。”
宁安挑眉,“放心吧,我不和你们争,你们若是要,拿去就是。”
梅卿只当她嘴硬,便又道,“王妃便莫要口是心非了。”
“是否口是心非,日后便知。”宁安放下茶盏,茶盏里是金银花茶,香气清纯隽永,汤色黄绿明亮,滋味甘醇鲜美,叶底嫩匀柔软。味甘,性寒,清热解毒、疏利咽喉、消暑除烦。“我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为何要要一个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的男人。”皇室宗族,世家贵子,多好挥金买笑,一掷巨万,又喜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当朝大皇子如何死的,旁人不知道,雪姨娘想必是知道的吧?”宁安看着雪姨娘,眼中陡然泄出一股傲气。
梅卿好奇,“大皇子是如何死的?”
宁安轻轻瞥了一眼梅卿,“花柳病。”这件事,还是她临死之前,听看守她的人无意中说出的。大皇子勤勉好学,有仁孝之名,只可惜好色的很,惯爱寻花问柳。久了,便沾染上了脏病,没多久便全身溃烂而死。
事关皇室脸面,自然是说不得,谈论不得的,不过越是不让说的东西,越是有人私下悄悄地说。特别是青楼楚馆这些地方。雪姨娘出生青楼楚馆,又怎会不知呢?
雪姨娘脸色一白,这是她最为羞愧,也是心底最不能被翻出地往事。一直挑衅王妃地明明是梅卿,为何王妃要冲着她发难。归根倒底,还是瞧不上她的出生。
“王妃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难道本王就不是了吗。”宁王大步走入厅中,直接坐到宁安身边。主位是一张罗汉床,铺着万字纹红色缎带薄垫,小几被放到了一旁,只在宁安的左手边摆放了一个小高几。“王妃莫要将本王与一些好色之徒相提并论。”
他揽着宁安的腰,贴在宁安耳边轻声道,“王妃可是吃味了,本王今晚就来陪你。”
宁安僵硬着身体,她不习惯旁人的触碰,即便是更衣沐浴,多也是自己动手。“那倒是不用。”她干巴巴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宁王笑了笑,没有勉强她,松开了手。
青蔓问,“王爷今儿一早怎么过来了?”他事务繁忙,一般午饭后才会出现。
宁王抬手,伍仁拿着一个托盘走进。他从托盘上拿起物品,“王妃私库的锁头坏了,有物遗失,本王这是专门来给王妃送上一把新锁。”他的视线扫过青蔓,似笑非笑。
这是一把花旗锁,像只如意,通身缠绕着美丽的花纹,刻满吉祥的词句。
“花者花式,旗哉标志。”他将锁放在宁安的手中,托盘之上,还有一把钥匙。“这把锁,只有一把钥匙。锁孔是我找人专门打造的,九九连环,一芯一匙,便是有人拿了钥匙,也是无法复制的。”
锁头很重,宁安看了看,直接递给柳风。“去将我私库的锁换掉。”
柳风拿着锁和钥匙离开,宁王环视她们一圈,“我请了袁大夫,他就在偏厅等候,待会儿你们都过去,让他给你们瞧瞧身子。”
雪姨娘心中一咯噔,“王爷,可是城中有名的女科圣手袁大夫?”
宁王笑道,“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