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绝代高人,又有法海神僧?”
泰山剑派曾经修建一条直道,从玉皇顶直通泰山外的大城。
凌晨时分,慈航国师的车驾已经离了城门,顺这条直道,进入了泰山的范围。
国师的车辇庄严而沉重,最上面是一顶华盖,华盖下一根根条幅,向八面岔开,连接着八根旗幡,犹如房屋的横梁、立柱的结构。
在这个框架上,挂着明黄色的厚重纱帘,还有金珠宝玉、风铃、灯笼,各有妙手刺绣,七彩丝线,金碧辉煌。
要移动这样的车辇,不但每一个车轮都有成年男子那么高,也需要八匹神骏的角马,一起拉动,马的鼻子里都喷出炽热的白气,碗大的铁蹄,深深沉重,践踏在这夯实的路面上。
簇拥在车辇前后的数百人,捧着各种佛家仪仗所需的器皿,金钵净水,杨柳树枝,全都脚不沾地,凌空而行,脸上被器具金光咉的一片灿然,毫无表情,肃穆无声。
刚刚开口说话的,自然只有车辇中的慈航国师。
车内以檀木铺成地板,装饰反而比外面简单得多,只有中央放着的一座香炉,角落处的一套茶具,另外几个黄布蒲团而已。
“本以为徒儿虽然痴傻,到底也达成了目的,法海多半已经入魔,现在看来,我徒儿这一去,白白赔上自己的神志,却是一事无成啊!”
慈航国师头戴毗卢帽,身穿金白袈裟,面白无须,两颊微凹,皮肤松弛,说话声音平和,只是话尾感慨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尖锐声调。
仇笑痴双手合十,还是一身红衣的模样,跪坐在前方一个蒲团上,面朝着慈航国师,满脸傻笑。
如果细听,能够察觉到他的头部时不时传出一声闷闷的碎裂声,过一会儿,仿佛咕噜噜水波搅动,聚合起来。
过不了几个呼吸,又碎裂一次。
千里碎脑神音,名不虚传,令仇笑痴的灵光破裂,勉强聚合起来的肉体大脑,都无法幸免于难。
慈航国师的车辇有源源不绝的佛气,为他聚合大脑,就聚一次碎一次,准时准点,童叟无欺。
“你这个徒儿来历非凡,你光派他过去,自己不去,不就是存了要让他和法海两败俱伤,纵然被入魔的法海直接灭掉,也无妨的心思吗?”
车中还有一个气度森然的男人,坐在右侧蒲团之上,长袍宽松,膝横长剑,黑发披落,脸上戴了一张铁面具。
这铁面具并不对称,左半边遮住额头到颧骨的位置,右半边从额头直遮到下巴,透露出一种危险的魅力,神秘中的冷硬。
此人正是朝廷钦封的“神剑侯”,铁无极。
朝廷三大高手,慈航护国法丈,圣国公北堂傲,神剑侯铁无极。
虽然他们三个成名有先有后,风评也有差异,但谁都知道,这三个人,才是朝廷真正的主宰。
不是他们篡夺朝廷的权力,而是因为有了他们三个,本就日薄西山的朝廷,才重新拥有了庞大的威慑力。
“我是有这个心思,但法海没有入魔,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慈航国师并不避讳,声音尖刻,“绝代高人,绝代高人,呵呵呵呵,不知道究竟是有多高。”
“降魔武道也真令人心动啊,可惜出现得不是时候,有了我徒儿这一出,这人和法海,肯定要跟我们为敌。”
“不对,法海如果没有入魔,发现了仇笑痴身上的异常,应该会先回北岳深入的去探查,毕竟那里才是他最大的责任,也是他当年跟青蛇白蛇纠缠的症结所在。”
“最大的可能还是法海和那人分兵,那人自己先来了东岳,这样的话,倒还好说。”
慈航国师念念叨叨,不断的分析,似乎要把自己所有思考的过程都直接说出来,不像是在跟人对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铁无极对他的表现并不感到惊奇。
这位国师本来就是个话多的人,偏偏又要在外人面前端着架子,宝相庄严,惜字如金。
于是当他的听众,是脱离了他的“食谱”,有资格被他平视的人物,他就会露出这种碎嘴的模样,仿佛要把平时少说的那些话都补回来。
“五岳封印还没有大的变动,可见那人修为固然不错,还是没有对西岳魔神施加多大的影响,降魔武道多半也只是一种修行框架,没有对应魔神档次的具体手段。”
铁无极掷地有声的说道,“那人就算已经到了东岳,我们这件事,也还是要办,必须要办,铁定要办成!”
慈航国师呵呵笑道:“罗天大醮已经彻底准备就绪,况且东岳又是你的老家,要想坏这个事儿,确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前半程如果有谁想要干扰的话,我自然帮你挡下,后半程,就要看看你事成之后,究竟有多么威风了!”
他说话之间,整个队伍的速度,不知不觉就快了起来,距离玉皇顶已经不到十里。
当!!!
玉皇顶上敲了一声钟,迎接贵宾。
泰山剑派的弟子鱼贯而出,纷纷落在山道石阶两旁,向下迎接过来的时候,山顶上的钟又连响了八次,一共九声钟响,是最高规格的接待。
泰山派掌门人林灵子,穿了一身天蓝底色的太极八卦道袍,须发花白,来到山下,缓步向前。
他人并不胖,但眉毛弯弯,大眼黑瞳,两颊有肉,显得颇有一种厚道人的福相,这是典型的相由心生。
从他天生的骨相来看,很容易养成杀伐果断、桀骜凌厉的气魄,偏偏被他养成这样一副大袖飘飘,福寿绵长的模样。
“泰山派掌门林灵子,特来迎驾。”
林灵子满脸笑容,先掐一个子午诀稽首,又一拱手,先施玄门礼,再用江湖礼节。
“国师远道而来,不避风尘,只为办这一场大会,泰山派上下躬逢其盛,一切都已就绪,请国师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