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花信并未进宫告假，而是待在房间里喂了喂家养的白猫，又与荣伯下了盘棋，算算到了时候，便动身出了门，临行前吩咐千牛卫的人进宫告假。

花信正得盛宠，宫里头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一百个应承，告假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倚梅园中，霍刀正交臂立在廊下，看着雪中蒙麒放炮。

蒙麒拿着一根香，小心翼翼的点燃爆竹，转身摔了个狗吃屎，霍刀忍俊不禁，嘴里却嫌弃道：“笨蛋。”

花信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走了过来。

霍刀迎上去，“花都督。”

花信回礼：“霍大哥。”随即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霍刀，说道：“霍大哥新年好。”

霍刀焦急的搓搓手，有些受宠若惊道：“都督这？”

花信说：“拜年的红包，难道二公子没给吗？”说着便塞给霍刀，霍刀笑了笑，恭敬地双手接过红包，说道：“谢谢都督。”

花信走到蒙麒身边，将红包塞进蒙麒上衣口袋里，对他笑了一下。

蒙麒正搓着手上的泥巴，此时十分意外的望着花信，花信笑着说：“多谢小兄弟大半夜的守在我窗外，受累了。”

蒙麒闻言更是一脸惊讶，愣着坐在原地。

顾陌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看着花信的一举一动，喊道：“子期，上来吧。”

花信与顾陌如年前一样相对而坐，顾陌脱了外氅，花信拥着棉袍，窗外的红梅依旧开的扎眼。

顾陌将手放在案几上，盯着花信的脸，自嘲似的说：“只几天的功夫，咱俩就调了个个儿。”

花信轻轻抿了一口茶，回道：“二公子还是二公子，我还是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茶不再是当初的茶了。”

“子期嘴巴叼的很，一喝便能喝出来。”顾陌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道：“如今二公子丢了差事，怕是这普洱茶也快喝不起了。”

花信调侃道：“二公子说笑了，圣人往日赏赐二公子多少金银珠宝，随便一件便够我们这些人一年用度了。”

顾陌叹气道：“你二公子向来是个混账胚子，净交些酒肉朋友，他们私底下都管我叫‘善财童子’，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花信噗嗤一声，险些失态。

顾陌又道：“所以呀子期，二公子家里头缺个管钱财的，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子期可愿意帮我。”

花信擦了擦嘴角残茶，一本正经道：“如今我脱了奴籍，圣眷正浓，进门出门都有人叫我都督，对我毕恭毕敬，魏王又对我青眼有加，二公子觉得我该如何取舍？去你府上当个管家？”

顾陌啧啧摇头道：“子期呀，你当真是下了床就翻脸，提上裤子不认人，踩着二公子上去，见着二公子没用了便一脚踢开，好生薄情，真叫二公子伤透了心。”

花信一脸真诚道：“不然呢？我与二公子各取所需，二公子要我打探唐王的行踪，我要二公子帮我步步高升，重现花家荣耀，彼此分明些，省得两厢劳累。奉劝二公子别蠢到真动了心。”

顾陌盯着花信良久不语，随即冷笑一声尽了面前的一杯茶，忍耐片刻，快速起身跨过案几，掐住花信的脖颈道：“你真当二公子没有你就没办法了，你真当二公子舍不得杀你？”

花信面无惧色，唇角邪魅的勾起，眼中含笑道：“二公子掐的重些，扭断我的脖子，叫我知道二公子的厉害。”

顾陌眼神发狠，却最终松开了手，从脸颊轻抚到脖颈，一把将花信揽了过来，紧贴到跟前，低声喃喃：“子期，我不信你没梦见过二公子。”

花信发狂似的笑，“怕不是二公子总是梦见我吧。”

顾陌大方承认：“没错，二公子时常梦见你，梦里头把你压在身下，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忘我，只对二公子一个人。你嘴上说不要，实则处处离不开二公子。如今你想反客为主骑到二公子头上，自以为二公子对你有点可怜的冲动就想拿捏二公子，算盘打错了。”

顾陌贴近花信脖颈，潮热呼向花信耳垂，却依旧暖不热花信冰冷的耳廓，顾陌见到花信无时无刻不在想摸摸亲亲他的耳垂，甚至冲动的想要一口含着，他觉得花信当真是妖孽。

花信搂着顾陌，学着他的样子贴近他的耳朵，呢喃道：“二公子，别只会说些情话撩拨我，够胆的话晚上来我房间，看看咱俩谁离不开谁？”

外面传来动静，侍女推门进来，二人已经端坐在各自座位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侍女撤了果盘，奉上酒菜，缓缓退了出去。

花信淡淡道：“这次的事尚且不清楚是谁干的，至于陈怀义与皇甫瑞有没有关系更是没有线索。”

顾陌耳廓涨红，随手端起茶盏浇灭了半个火炉，试探道：“不是唐王干的？”

花信摇摇头，“不知道，或许瞒着我，或许他也不清楚。不过有人要拿荆州对你们姓顾的开刀，寒生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顾陌望向花信，仿佛是在凝视深渊，压低声音道：“你在监视我？”

花信如实道：“是圣人，不过你别担心，圣人叫魏王派人监视了禁军十六卫所有的统领，不是单对你的。”

顾陌闻言不再说什么。

花信起身告辞道：“酒我就不吃了，一会儿去趟宝香楼，唐王等着呢。”

顾陌送花信下楼，贴心的为他披上一件孔雀蓝的袍子，塞给他一个手炉道：“你瞧你瘦弱的，这么怕寒，冬天一出门二公子便生怕你会冻死，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雍州军里有位神医，等改日我叫人请来给你诊治诊治。”

花信回道：“二公子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二人攀谈间，顾陌眼疾手快将花信揽进怀里，屋顶一个硕大的冰锥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花信原来立的位置。

花信有些愣神，顾陌笑道：“小心着点儿，算上这次二公子救你两次了，你不得好好报答报答二公子。不过二公子什么也不缺，就缺个暖床的。”

花信皮笑肉不笑，也不言语，却暗暗挣脱，可他越是挣脱，顾陌搂的越紧。

顾陌憨憨笑道：“子期，二公子抱着你真舒服。”说着把整个胸膛紧紧贴着花信，不自觉地在他耳垂上捏了捏。

顾陌正无赖时，蒙麒在不远处点了个爆竹，连带着把墙边的兵器架给炸垮了，惊天动地的声响震到了顾陌，顾陌没好气道：“你他娘的放火炮呢！”

花信趁机挣脱开来，出了走廊，来到霍刀身边将另一份红包递给他，吩咐道：“这份儿是给寒声的，他受了风寒，叫他好生养着。”

霍刀有些惊讶，寒生悄悄去了荆州，连蒙麒都没告诉，花信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

花信看出了霍刀的疑惑，但也不睬，又道：“你们公子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以后若是混不下去大可去找我。”

蒙麒正蹲在地上找没炸完的火药，闻言当即喜笑颜开道：“真的，多谢都督。”

顾陌狠狠剜了一眼蒙麒，蒙麒嘟囔道：“二公子从来不给我们红包，都督大过年的还惦记我们。”

顾陌忿忿的转身回了楼上，目送花信的马车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