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诉我什么？”我盯着她回避似的目光问道。

“我以为帆帆的内心是充实的，因为他的成绩一向很好，也很听话，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他的心态一向很健康，完全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傻事！”

“那只是你认为吧，如果一个孩子表面上看起来越完美，他的内心可能越混沌。”

“所以去往的那个地方，那里是如此的贫瘠，杂草丛生。”她突然转换了话题，转而说起那个地方。

“是不是每个到过归虚之地的人最后都会走上绝路！”我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不，不，帆帆是我的全部，失去他等于失去了一切，只是因此我再无活下去的动力，加上我内心强烈的自责，难道这些都是因为我不了解他，或者是管教太严厉造成的，可是我对他并不严格啊”说着说着她语无伦次，掩面而泣。

我知道这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与刚见到她的状态有所不同，现在她的情绪极为激动，这和刚从归虚之地出来那种极为淡漠的情绪是有所不同的。

也许今天来找她并没有什么结果，我只得转身离去。

正当我准备出门时，屋内一下子暗了，就是在这种大白天下，她的身旁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

“不要进去！”我大声朝她喊道。

没想到顷刻间，她钻进了那个黑色洞里消失不见，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这个归虚之地的入口。

这个地方一定可以出来，因为孙小慧已经成功走出来了，而这对母子也走出来了，还有了自杀的举动。

其实，我并未从关锦口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无奈，我只能再去找孙小慧了，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我给苏晓晓发了一条消息，询问起孙小慧，她说那边的状态还算稳定，没有什么变故，只是这两天一直很沉默。

我又想起那些人之所以突然消失，可能也是这种状态，眼前会出现一个黑洞口，然后一个个走进了自己的归虚之地，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为什么是一片荒芜或者杂草丛生？

我也是一个内心空洞的人，为什么我没有那样的机会进去一探究竟？难道我心中还有所寄托。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结合这对母子的情况，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仔细回想起那天夜徒的细节，首先是帆帆突然消失，然后关锦去寻找她的儿子，在队伍末尾，她也进入了归虚之地，这个四代目的领队肯定看到了什么，但他为什么说不用找了，这明显是谎言，他是活动的组织者，还有那一张奇怪的活动海报。

我在微信群翻到了一个叫“西山之石”的微信号，直接添加对方的账号，我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的是对方很快就通过我的申请。

“你是雨神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谐称？”

“你别管这些，我知道你想问归虚之地的事情，这样吧，我们约一个地方聊聊！”

再见到他时没有那件醒目的火影制服，此时我才发现他个子并不高，身材却很壮实，皮肤黝黑，目光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你好，我是陈西！”他微笑着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能够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

“对了，我的真名叫宇慎，你刚才说的只是我的谐称，我一直想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突然消失了？”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我先说说自己的人生经历，我是一个探险者，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往各种凶险，神秘和壮观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我去过印度尼西亚的默拉皮火山，这是世界上活动最频繁的火山之一，我亲眼看到了岩浆在脚底炽烈沸腾；我去过美国死亡谷，体会到五十度极端炎热干燥的天气；我去过可可西里无人区，野兽横行，自然环境极其恶劣，我不断挑战着去最危险的地方，不断追寻心中那一片最壮丽迷人的风景，我对一切神秘和极端的地点充满无穷的好奇，直到有一天”

这些惊险刺激的冒险成了他人生津津乐道的一笔，一口气讲了很多，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大口水，仿佛那种极端干燥脱水的场景历历在目。

“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了什么？”

“直到我走过世界各种危险的地方，但再怎么神秘，这些地方始终都是在地球上，受到地球法则的束缚，在柴达木盆地的一处流沙之地，我差点永远葬身在沙海之中，还是在当地牧民的帮助下我才脱离险境，那一次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刻，我在沙漠边缘呆了很久，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如同这无边的荒漠一般，我一生苦苦追寻的难道是这些吗？从前的行动一次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突然对这种惊险的挑战失去了欲望。

离开沙漠的最后一晚，我在沙丘上坐了很久，看着皎洁的月光，那种无垠的空洞感突然无法控制，接着奇幻的一幕诞生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出现在交接的月光下，我都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我胆子很大，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那是一片彻底的充斥着‘无’的空间，没有方位，没有光线，没有重力，我可以以任意状态存在这片空间中，能跑，能走，能跳，还能悬浮，这方空间完全脱离了地球法则的束缚，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我的内心和这片空间一样变成‘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离这片空间的，自此我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是怎样的变化？”

“从那时起，我就不再有那种追求，此时的我反而对这片空间感到痴迷，我必须得弄清楚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亦或是哪种奇怪的现象。”

“后来你发现了什么？你又进入那片空间吗？”

他点了一支烟，迎着晚风，那烟雾飘到我脸上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抱歉似地望着我，沉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啊哈，我发现让人陷入巨大的空虚感，或者对一切都失去欲望和追求的人会进入这片空间，后来我渐渐感觉到，那里是心灵的坟墓，是灵魂的寂灭，这片空间具有致命的引力，它会剥离生命本身的色彩，所以那里才会呈现出一片死寂的黑，从那里走出来的人会存在巨大的失落感，如果心志不坚，极有可能”

正说着，陈西突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出结果，我知道是那件事，心志不坚的人指的就是帆帆。

“所以你组织那次活动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那暗示性的海报，难道这次目的并不是夜徒让人拥有不一样的体验，而是让他们进入归虚之地？

“对，因为那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准确说那是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的空间，凄风冷雨，茫茫大江，这群人本身就有一定的空心病，在外界环境的刺激下有可能会进入归虚之地，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全部进入了，而唯一没有进入的人竟然是你，此时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使命感。”

我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高出他半个头，愤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你害死了帆帆！”

他并没有因为我极端的愤怒而改变脸色，依然保持着那种坚毅的冷漠神情，回应道：”就算这次不进去，以后他们迟早会的，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归虚之地，如果遭遇巨大的空虚就会进入，有的人会开启入口，而有的人则不会，所以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从归虚之地走出来的人，也要看个人的情况，有的人会走极端，有的人则不会，其实这和抑郁症是一个道理，再说了这次活动都是自愿参加，况且我并不知道他们都会进入，因为在那之前，只有我一个人才进入过！”

我放开了他，冷冷看着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从归虚之地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确是看个人情况，许久，我才痛苦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走出这种阴影吗？我必须得帮助我那位朋友！”

“不，我现在不知道解决办法，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什么，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知道，我支撑着好累，现在的我没有一个地方想去，我不知道未来之路去往何方，其实这次活动的根本目的就是寻找归虚之地破解之法，现在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其实最关键的人在于你，所以我才会找你！”

我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惊，难怪他会如此爽快约见我。

“因为在你身上的使命感和信仰让你避免进入归虚之地，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你都不会进入，这就好比我之前有目标的时候，去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每树立一个新的目标，抵达新的地点之前，那种巨大的挑战感和信念感让我的心灵无比饱满充实，人活在世，不就要有所追求吗？可惜，现在的我已经彻底的丧失了！”

说话间，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续上了一支烟。

“那你就不能重拾信仰，再次出发吗？”

“只有你真正的进入归虚之地，你将会明白，那是一种多么无力的绝望！”最终，他没有选择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转过身去，融进眼前的一片黑暗，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那我该怎么办？”我朝那道影子消失的地方大喊。

没有任何回答，陈西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也许剩下的破解之法就在我的身上。

虽然那对母子，陈西，孙小慧还有剩下的夜徒者可能已经从归虚之地回来了，但他们的灵魂似乎永远被困在了那里，我该如何拯救他们，现在毫无头绪，难道真的要帮助他们重新建立信念感，重新找到生活的动力吗？

可我究竟该怎么做？这太难了，我深知陈西口中我的使命感是什么？那不就是鲸脑的任务吗？而且这是一贯喜欢逃避的我绝不可能放弃的，一想到此，我不禁苦笑起来。

夜晚彻底来临，冷风刮过街角，吹起地上的纸张，风中的灰尘更甚，迷了眼睛，我不停流泪，视野变得模糊，目光所及之处，零星的人群走过，在一些光线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有一块块陷入进去的的黑暗，深不见底，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过，渐渐与那黑斑融合，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哭泣着，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来，她没注意到身后已是一片漆黑渐渐将她包裹当然还有其他人以十分自然的方式与大大小小的黑斑融为一体，直到彻底从这人世间消失，最后黑斑也消失了，街角只剩下死一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