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虞好笑地点头,“无妨,我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言罢,她合上手中账册,淡淡道:“三叔,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三叔伯连连点头,殷切地将人送到门口。还未等沐晚虞踏出门槛,耳畔骤然响起伙计们爽朗的笑声。她循声回头,只见王掌柜拍着浑圆的肚子大笑,“明日我儿娶妻,兄弟们一定要来捧场啊。”
“想不到那个丫头片子还挺值钱,张员外见她生的貌美,竟格外添了五十两银子给我。多亏这笔银子,我儿的喜宴才能风光大办。也不枉白养了她这么久,哈哈……”沐晚虞轻蹙眉头,冷冷扫了眼放声大笑的王掌柜,转身坐上马车离开铺子。半炷香后,她穿过繁茂的竹林,轻叩农庄大门。“开门,是我。”
听是熟悉的声音,门内的人松了口气,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低声道:“夫人快请进。”
沐晚虞微微颔首,快步走进庄内,在小厮的带领下前往后院。此刻,司忱正在院中的桃花树下练剑。她一身暗红色骑装,身姿修长挺拔,手中的长剑赫赫生风,卷起嫣红桃花瓣散落在她脚边。见沐晚虞前来,她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三两步走上前,笑容肆意爽朗。“你来了,我们进去说。”
沐晚虞莞尔一笑,跟着她走进屋内。刚进屋,司忱挥开衣袍,半跪在地,抬手作揖道,“昨日多谢夫人相救。”
沐晚虞瞳孔微缩,赶忙伸手将人扶起,“你同我何必如此客气。”
司忱顺势起身,垂下眸子凝望了她半晌,面色凝重地开口问道:“你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我?沐晚虞淡淡笑了声,“自然是因为我与你有缘,不忍见知己白白送命,故而出手相助。”
见她不说实话,司忱也并未多问。“你救了我们,便是弄月庄的大恩人,我也不好再多隐瞒。”
司忱站起身来,抬眸望向窗外的澄澈苍穹,声音不疾不徐却极有力道。“其实我就是传言中的新娘大盗,京城中遍布我的眼线,我们互相通报消息,帮忙掩盖行踪,只为救出那些身世凄惨,遭人欺凌虐待的可怜女子。”
“女子不该困囿于后宅之中,更不该以相夫教子作为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我们也能进学堂读书,也能上战场杀敌,亦能做生意赚钱。”
“如你所见,这些时日京中被掳走的新娘全都在我这里。我把她们带到弄月庄,就是想告诉她们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活法,而不是凄惨的死在深宅大院,一辈子只配争抢夫君的爱恋。”
听了这番话,沐晚虞瞳孔狠狠一震,心脏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你……”话音未落,屏风后依次走出几名女子,对着沐晚虞便要跪下。“多谢夫人相救。”
“谢夫人出手相救……”沐晚虞连忙伸出手,“大家快快请起。”
瞧着女孩子们眼底的热泪和面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沐晚虞心中无比震撼。而人群中,王掌柜的女儿也赫然认出将军夫人的脸,猛地瞪大双眼,旋即很快明白过来。难怪当初夫人劝她要好生活着……待她们将满腹感激之言说完后,司忱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好了,你们快去读书,莫要耽搁我与晚虞叙旧。”
女孩子们眼神含嗔地瞪了她一眼,而后才依次离开房间。沐晚虞望着她们的背影,眉宇间不自觉也染上了笑意。正在她沉思之际,身后蓦地响起司忱的声音。“来,上好的杜康酒,若不是为了招待你,我还真不舍得喝呢。”
沐晚虞循声回头,没想到司忱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杯盏,此刻正提着酒壶,不紧不慢地倒满两杯酒。“青天白日,将军府当家主母喝的醉醺醺的,不合规矩。”
沐晚虞浅笑着开口,顺手举起茶杯,“今日我便以茶代酒。待日后有机会,我们不醉不归。”
“如此便依你。”
司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热酒入喉,不知怎的,脑中忽然浮现起初次同沐晚虞见面的场景。那一日,自己也是这般盛情邀请她喝酒。没想到只过了短短数日,竟遭逢如此多波折。想到这,司忱眼底浮现出诚挚的笑意。沐晚虞浅抿一口清茶,静静地望着司忱大口饮酒的模样,一缕暖意从心田中滋生出来。二人畅谈许久,沐晚虞才不舍离开。……夜深人静之时,一道漆黑的身影潜入停放右相儿子尸体的仵作室内。此人进去不消片刻,便趁着月色悄然离开……翌日清晨,周烨燃刚抵达府衙,仵作匆匆来报。“大人,小的在尸体的指缝间发现了此物——”周烨燃垂眸,只见仵作手中的木盘中呈着块染着血的残破云锦,云锦上的松柏纹样看起来极为眼熟……正当他沉思之时,燕云寒不知何时已然来到门前,“本王来迟了,周大人莫要见怪。”
闻言,周烨燃收敛心绪,拱手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
燕云寒笑容和煦,沉声吩咐手下人将他推进内院。他似是不经意的一瞥,正瞧见仵作手中的云锦,不由得眸光微闪。“这布料颇有些眼熟,不知周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周烨燃声音清寒,“此乃仵作从尸体的指缝间找到的。”
“哦。”
燕云寒了然点头,意味深长道:“当初西蜀进贡三匹云锦绸缎。其中两匹被父皇赏给皇后和梅贵妃,剩下的一匹赏给了祁督主……”周烨燃自然也知晓此事,当即薄唇紧抿,沉声道:“兹事体大,需得先禀告皇上,下官无权擅自做主。闻言,燕云寒轻叹了声,“九千岁手眼通天,怕是此事还未等上报给父皇,便被他悄无痕迹地抹了去。”
“这证据究竟要如何处理,还望周大人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