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
莫兰正式上班的第二天上午。
九个县分店的店长陆陆续续来到陈玉这里,个个装模做样的拿着笔和本,等待着开会,
满福还特意把他爷爷当小队队长时的灰蓝色工装穿上了。
九个店长都围坐在店外遮阳棚边上,有说有笑,人就是这样,心有喜事藏不住,就算近利板着脸,眉开眼笑的成语也写在了眉宇间。
每月一次的会议,是陈玉规定的,一个新建团队,就算会议上谈论哪家杀猪菜好吃,哪家洗浴中心姑娘漂亮,也能增加员工对企业的归属感。
不要觉得无所谓,只要是一家正式挂牌的公司,哪怕只有两个人,该有的流程和规定也必须要有,
因为身为老板的陈玉都不重视的话,难道指望底下员工重视?
“都进来开会。”
陈玉走出来,对着九人招呼一声。
院内,摆放着一张长条桌,正是陈家兄妹父母结婚时那张桌子,先是尘封着,然后被陈玉拿出来见证了陈家事业的起步,现在又成为陈玉事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九位店长坐在两旁,面前放着一杯茶水,茶是孟和平给陈玉的那包。
陈玉坐在主位,面前是一杯茶水,身后侧是一盒彩色粉笔及小黑板。
莫兰站在西厢房的房檐下,老老实实的看着。
陈玉端起茶杯小小地喝上一口,放下茶杯后,轻声道:“开始吧。”
首先是第一家分店,安亚县的店长满福开口道:“从上个月18号到今天,上季度的货已经送完了,所以不算在内,上个月零售玻璃丝袜59条,提花袜144双,尼龙袜390双,还有下乡售卖,提花袜只有7双,尼龙袜有437双,不过下两个月,估计,势势头会有所减少,额下降,对,下降,因为袜子这东西都是缝缝补补继续穿的,过年的时候,应该会卖的多些。”
满福说完,一片寂静,大家互相看看,在想下一个该谁了。
但下一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陈玉开始鼓起掌来,众人停顿了两秒,也都跟着鼓掌。
三种袜子加在一起,满福整月的销售额加一起是1244元,减去成本和往柳州打去的货款742元,还有502元的利润,再减去应缴税款,满福所得的纯利润也有400元左右,再把加盟费给陈玉,
最后落在满福手中的就是他上月赚的钱,380多块钱。
要在以前,他一年也赚不到380块钱,他怎么会不高兴,他现在走路都带风,昂首挺胸。
然后是各个店长汇报销售,再统计下个月拿货的份额,等到会议结束后,他们会去银行把钱打到公司的账户里,再由陈玉转到柳州袜厂。
所有店长都汇报完后,都看向坐在首位陈玉。
陈玉记录完,点点头,也不矫情,也不废话,毕竟他以前上班的时候,就特别烦领导的废话文学,后来他当领导了,却发现,有些话真是不说不行,里面包含着人情世故。
但现在,跟基层店长们就不用说什么废话文学了,直接开门见山。
“年底,我会向有关部门申请一块地来建厂,与总厂合作,开一家平兰县袜厂,其中会有二代机的尼龙袜和三代机的提花袜,为平兰县提供工人岗位,这也是公司建立之初,对平兰县的承诺,
那么,目前我们面临的困难是袜子的销量问题,你们县里的销路是打开了,但县下乡镇的销路并没有打开,
我希望你们回去多跑乡下,不管是走乡串户的形式,还是乡村镇点的形式,把市场开拓出来,
大城市的市场,年底之前我会打开,你们将作为我开拓其他城市、县镇的标杆模范,
自己赚到钱的同时,带动周边的人一起富裕起来。”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去去银行办事,然后回来,我在国营饭店定了一桌酒席,买了茅台酒,中午来我这里吃饭。”
九位店长纷纷散去,
陈玉喝了杯水,看向莫兰,笑问道:“昨天上了半个小时班,今天一上午,感觉怎么样?”
莫兰低头看着本子上记录的一堆数字,沉思了下,抬头认真回答道:“更有干劲了。”
“呵”
莫兰认真的一句话,给陈玉整笑了。
“行吧,等他们汇完了款,你再去银行整合记录,然后,按照账上该给柳州打的款,下午两点前打过去,发票和收据锁在柜子里,副本留存在账上,方便查找。”
“好。”莫兰点点头:“等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就去。”
“嗯,自己从账上支5毛钱,这是你中午的餐费。”
“知道了。”
5毛钱餐费多吗?
太多了。
80年初,以京都为例,一户普通家庭一天的餐费都不到1块钱,而莫兰仅是中午的餐费就有5毛钱。
基本上,特殊职业不包括在内,在县镇地区,除了大货车司机、木匠和高级工外,莫兰一餐5毛,是最多的了。
中午和九个店长聚了餐,剩下的肉菜和茅台酒,让他们互相匀了匀,都带回了家。
下午,陈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醒酒。
出来的时候,莫兰再给邻居们放电视看,袜机还在工作,下午是分店来人织袜子。
陈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去到李燕的小卖部,买了盒烟,喝了瓶汽水,隔着马路与王成明对视一眼后,回到了人群中,继续看许文强装逼。
莫兰几次瞟向陈玉,回想上午的会议,狭窄的小院里,十个人坐在一张陈旧的长条桌旁,发黄的糙纸,掉瓷的茶缸,无一不在诉说着简陋,
但就是这样的环境中,一个年轻的少年人坐在首位身形挺拔,九个中年人认真严肃,简陋中却又那么的生机勃勃。
自己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张桌子就像一条奔腾在巨浪中的船,陈玉紧紧握着船舵,目视前方,坚定自信,那九个人朝着陈玉所指的方向奋力划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