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马猴”是化妆进村的,时光为确保城里四人安全,吸取了吴大头举报龙芳的教训,规定他四人不得直接来独山村,由李小飞从中穿针引线。因这次得到消息时间紧急,情急之中只好化妆来报。
“大马猴”告诉时光,大师兄武象生回城见到以前的一个小兄弟。攀谈中得悉,高振庭已派人去游击队偷炮弹。大师兄想给游击队提个醒。
时光立刻联想起与魏德才等十五个青年的接触,喊来肖阳问他对十五人的印象如何?
肖阳说这些人一看就受过基本训练,当时就有一种回到部队的感觉,要说他们是种田的,鬼都不信。
肖阳的回答更坚定了时光的怀疑,这十五人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与悲苦的贫民相比,反差很明显。应着口令,动作整齐,有规矩的回答提问。仅这几项,没经过一段时间的严训,是不可能具备的,这个疑点必须化解掉。好在高塘村快马来回只需一个时辰。遂找来顾四宝耳语几句,要他快马加鞭,快去快回。
一个时辰后顾四宝报告,高塘村确有叫魏德才的,十几天前被骗去修机场,至今未回。老婆子听人打听他老头子的情况,当场哭了,说梦见老头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时光惊讶的问:“老头子,他多大年纪了?”
“五十多,有小外孙了。我还打听到,高塘村就两家姓魏,除了刚才说的魏德才,还有一家男人也姓魏,进城被鬼子飞机炸断一只胳膊,伤口感染,还躺床上。”
时光越听越心惊,他从心里感激武象生,看来赵家两个女婿也有还有心怀正义的。若不是他及时提醒,自己尽管也有疑惑,但还不至于这么快。他想不通,高振庭投靠鬼子当汉奸,既成事实也就罢了。为何这么卖力地巴结鬼子,难道就没考虑过将来的出路么?时间已容不得他多想,当即对顾四宝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
县保安团,说是一个团,其实也就二百来人。团长高振庭投敌前只是个上尉,还是拿银子请县长活动的。照相馆禾木老板许诺,归顺皇军,所有军官晋升一级的诺言没兑现。见到小林后,发觉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好像对他的投诚不是很欢迎似的。开口就是命令,闭口军法处置,勉强让他扛着上尉的牌子驻扎乡镇。禾木看不下去,跟小林协调几次,小林最后只允许他将团部设在城里,给了他扩招兵马的权力。他懵懂中感觉小林看不起自己,从此跟他的接触,总是怀着万分小心。私下里也免不了跟禾木发发牢骚,禾木自然是笑脸相迎,百般安抚,这让他心里才好受些。眼看着吴大头当了侦缉队长,在城里耀武扬威捞油水,很不服气。更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愤愤不平的想,吴大头只是我手的混混,为啥摇身一变比老子混的还要好?闭门想了几天,找不到答案。只好相信岳父的开导: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相处是有缘分的,长官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需要理由。你再努力,他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他觉得,小林狗日的就属于岳父讲的这种人。想想也愤恨,老子又没有挖你家祖坟,之前从来没见过你,见面后也没的罪过你,为何这样对我?愤恨归愤恨,眼前的困境必须改变。前两天跟着胡四去后山洞找军火,本以为机会来了,济人须济急时需嘛,老祖宗留下的训言总是有道理的。可最终没捞到军火,回来后懊糟了半夜。挖空心思找他的软肋。他坚信,这世上男人,无非是升官发财玩女人。帮他升官,他没办法,这条路走不通。咬咬牙,跺跺脚,偷出父亲视若珍宝的老古董,据说是殷周时期贵妇人马桶上的装饰品。他不懂古董,但晓得此物价值连城,喜颠颠地送去。令他失望的是,小林只瞥了一眼,问他此物来自哪里?出自何处问的他张口结舌,只好实话实说。说他并不晓得详情,是他用房子换来的,只晓得很值钱。放家里他也不懂,献给太君会物有所值。那晓得小林喊来田岛,要他接受高桑的盛情,带回国内,帮高桑弄清楚此物的来龙去脉。他清楚的记得,田岛接过宝物后那轻蔑的一瞥。这一瞥真像万箭穿心,回去后沮丧了好几天。父亲在家为找宝物,打断了家丁一条腿。他却没勇气去担责任。事后观察,小林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一副带睬不睬的死鱼相。唉,看来又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最后眼光落在颇有姿色的老婆身上,曾想让她出面帮忙。被金香一句话送老远:“你真是个怂货,哪个男人将自己的老婆送人?再说,人家的老婆可比你老婆漂亮。真逼老娘当婊子,老娘跟你高家同归于尽。没用的东西。”
“他奶奶的,这狗日的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老子花那么大的代价,连个笑脸都没有。还有那个矮鬼子田岛,看老子的眼神就像看死狗一样。”他只能在心里骂。看父亲伤心欲绝,自己也后悔不迭:早晓得一点作用都不起,老子何必倾家荡产地费这心思?唉,强于摔水里了。他伤心的要死,烦神烦的要命。
这天,听禾木私下里幸灾乐祸地告诉他,说小林平时连特高课都不放在眼里。这下好了,皇军的特殊炮弹被人劫了,肯定要倒霉,高桑要走好运了。
他根本不相信禾木的鬼话,想自己已吃过他不少亏了。忽然想有所悟,小林要为特殊炮弹倒霉,这个时候如能帮他拿回炮弹,岂不是帮他保住了位子?救他于危难,再不通人情的人也会投桃报李。越想越兴奋,只要抢回炮弹,不愁小林不重用。他估计土匪没那肥胆,肯定是游击队所为。虽然知道虎口夺食也不是件容易事,但他更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决定绝处逢生,偷,也要偷回来。精心挑选了十五人,由宋林排长带队。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此事若成,回来就是连长,每人奖十块大洋。
宋林出发前,将十五人冒名顶替已被处决的劳工,自己顶了魏德才名头。他听说城里说书的在私下里替游击队鼓动,打算以参军的名义潜进游击队,摸清军火藏匿地点再动手。统一好口径,便信心满满地到了独山村。喝酒中探明游击队的枪械库,便准备待夜深人静时行动。
二更刚过,他带人摸到枪械库后墙,正准备摸掉岗哨,却见岗哨打了个哈欠,提着裤子走了。趁机摸进屋,进门吓一跳,迎面坐着顾四宝等人持枪相向,转身想溜,又被身后的队员堵住,顿时齐刷刷下跪。
高振庭估计宋林得手,起码要两天时间。晚饭后,跟把兄弟交代几句回了城。把兄弟在跑楼正和弟兄们饮酒作乐,忽然听报,宋排长得手了,放下酒杯来到楼顶。
吊桥边宋林喊话,脚下放了五个炮弹箱,四下看看并无异常,放下吊桥。立马有三十多人冲上吊桥,再拉吊桥已经来不及了,胡乱开几枪,带几个弟兄走暗道溜了。
顾四宝按照时光交代,撤退时给伪军们交代政策,含糊其辞的透露,这次行动,得益于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小林鬼子重用的同志给的情报。
二
高振庭接到报告呆在那儿,千算万算,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起胡四的说词,估计是吴大头暗中给游击队通风报信,坏了自己的好事。
吴大头知晓高振庭这一码戏,心中窃喜:你狗日的想跟老子暗中较劲,哼哼,走着瞧。有意嘲弄一下老冤家出口恶气,一改平时躲着他走的习惯,趾高气扬地当街拦路道:“哦呦呦,这不是老长官高大团长么,听说最近做大买卖了?”
“哪个狗日的胡说八道?本团长为小林少佐建立大东亚共荣示范县忙的不可开交,哪有工夫做生意?”高振庭见到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我听说有人暗中资助游击队武器弹药,这人跟游击队关系深得很呐。”
高振庭明白他已知道丢失武器之事,心想狗日的害了老子,还想看笑话,心里恨的直咬牙。但他不想把事情搞大,克制着应道:“送武器不如送情报,听说有的同志就是这样干的。”
吴大头想起独山村吴村长树林里的对话,笑怼道:“有人将老子给皇军的计策透露给游击队,想让他们跟本队长算账,你说坏不坏?”
高振庭并不知道他什么计策,不屑跟他纠缠下去,恼道:“吴队长混的风生水起,高某自愧弗如,告辞!”他估计吴大头知道此事会落井下石,必须赶快补救。
吴大头愈发得意,拦他说:“怎么?干了坏事想溜?你就不怕本队长向小林太君报告?”
高振庭忌惮的就是这事,看他缠住不放,要副官抓紧统一口径,然后回怼:“你暗中给游击队送情报,坏老子的好事,就不怕我去小林太君那儿告你?不要以为你跟共党和军统的那点事没人知道,老子现在身担曲线救国大任,不像你没脸没皮当汉奸。”
“哦呦呦,高振庭,你脸皮厚不厚?你卖了那么多川军伤员,还敢说救国?老子再怎么的,也跟日本人干过一仗,儿子死在日本人枪下总是真的吧?你呢?”
“我没工夫跟你打嘴仗,有道是,哪个笑在最后,才是真正的笑。”高振庭说罢狠狠地盯他一眼走了。
三
吴大头挑衅不成还憋了一肚子气,跟着汇报了小林,小林派田岛去核查。
高振庭听报田岛真去核查,心里有点虚,去和睦照相馆跟老板禾木发牢骚:“禾木太君,我现在是越混越差,连吴大头这样的混混都敢骑在我头上拉屎,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禾木笑眯眯安慰道:“高桑,我知道,你对我当初答应你的条件尚未兑现有意见。我跟小林少佐说过,还向特高课汇报了你是功劳。我们课长很重视你,已责令小林少佐提拔你。到时再推荐你兼任侦缉队队长。此外,我已跟少佐妹妹谈过,她对高桑很感兴趣,请你暂时忍一忍。”
“我请禾木太君评评理,我归顺皇军,哪件事没冲在前头?最近听说少佐丢了军火,我好心派人去游击队卧底,哪晓得他吴人杰暗中勾结游击队。还告我黑状,太君可要给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