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
冷素一时语噻,略作思考后,面带歉意地说道,“苏公子,不如午饭过后,我征得我家老爷许可,亦或者到我家老爷卧房当面细聊。
呃,冷某绝无隐瞒之意,作为下人,实在不方便单独谈论主子的功过是非。”
赵国泰嗤笑道:“老管家,你刚才谈论你家糜员外可是眉飞色舞的,怎么一说到你家大公子就畏畏缩缩的,还要当着你家老爷的面说,真是有意思。”
冷素被说得面露尴尬,陪笑不答。
苏千巡凌厉的眼神看向冷素,后者听到“大公子”三个字时流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表明糜氏父子之间一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一个管家私下里说深了说浅了都不合适,当着糜源正的面说也算合情合理。他为冷素解围,微笑着说道:
“自家主人做过什么好事,那一定是要四处宣扬,可主人的公子做过什么坏事,就不太方便说了,主仆有别,不能在背后议论主人的过失。
国泰叔,比如家父做了什么好事儿你也一定在外面传扬,假如我是个纨绔子弟,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你肯定不好意思跟外人诉说,对吧?”
冷素向苏千巡投去感激的目光,一揖道:“苏公子世事洞明,聪慧过人,明日殿试,一定能旗开得胜,一举成名!”
“以我家公子的聪明才智,高中是肯定的。”赵国泰开玩笑道,“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
冷素吃了一惊,赶忙说道:“赵使君说得哪里话,苏公子若要走,冷某亲自送二位出城门。”
苏千巡仔细观察了朱漆皮箱,从内到外,并无特别之处,又观察了一阵藏经阁里其它陈列摆设,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点,于是叫了二人一同往外走,来到藏经阁门口时,一位身形佝偻,满头花白,精神矍铄,穿着粗布袍子的老者守在门口。
老者恭敬地说道:“冷总管,马厩西边的积水清理得差不多了,朱队干请您过去一趟。”
“苏公子,赵使君,万分抱歉,冷某有些琐碎小事要去处理。二位如若要前往洛阳,最好吃罢午饭,也有精神。如若放心不下这里的案情,继续追查,冷某就在庭院中,随时听遣。”冷素和颜悦色说罢,转头对老者说道,“翁伯,晌午做些上好的美食送到两位贵客房间,不得怠慢。”
“是……”
冷素对着二人拜了拜就和翁伯去了。
苏千巡和赵国泰回到了一楼住处。
后者心情大好,开始收拾行装,口中吹着口哨,扭脸见苏千巡呆愣愣坐在桌旁像个木头人一般,说道:“公子,回床上休息会吧,等他们送来午饭我再叫公子。这些行李我一个人就能收拾。”
苏千巡默不作声。
赵国泰感觉到异样,停下了手中的事,试探道:“公子不是要抓住糜杭和他的内应才肯走吧?那咱们得耽误到什么时候……”
苏千巡面无血色,说道:“殿试是明天晚上开始,从这里进洛阳城,大概也就一个多时辰,明天傍晚之前出发都不会耽误的。”
赵国泰大惊,惶恐道:“公子,原本路程虽近,明日傍晚出发确实不晚,可万一再起雨势,江南河南岸被大雨冲断,咱们就真的进不了洛阳城了。”
苏千巡想了想,说道:“国泰叔,我心中有分寸,稍安勿躁。”
赵国泰还想再劝,知道苏千巡性格中有偏执顽固的一面,只能背对着后者,以拳击掌,口中发出“嗨呀”的叹息声。
苏千巡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国泰叔,与其长吁短叹,不如帮我破案。”
赵国泰自知适才失态,坐到苏千巡旁边,对视片刻,清楚了后者的破案决心,终于扭转了从护送公子进京赶考,到帮助公子破案的心态。点点头,说道:“公子一心破案,国泰定将全力协助。”
苏千巡展颜一笑,说道:“好,咱们还按老规矩。”
于是先将自己在藏经阁中发现的两个疑点,借书便笺和血色脚印说了出来。
赵国泰闻言,想了想,说道:“如今看来,糜杭杀管事当替身,盗金佛,这个三夫人作为内应的嫌疑最大,今天清晨她在后堂声泪俱下的讲述并不能成为她洗脱嫌疑的证据,不过……
公子,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糜杭手里攥着三夫人的把柄,胁迫她,逼她就范?”
苏千巡闻言,微微颔首,说道:“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嗯,还有什么?”
他心中想的是如何寻找证据,替糜张氏摆脱嫌疑,不希望糜张氏是一个胁从犯。
赵国泰继续说道:“他们这个庄园的老爷真是奇怪,我看他那个样子,说他病吧他确实像是重病缠身,药不离口。说他没病吧,那眼珠子贼溜溜的转,活脱脱一条成了精的老狐狸。
我现在都在怀疑,那个老管家有没有可能在撒谎,对他们老爷的善举,故意夸大其词。”
赵国泰表面是个粗人,心思却也极其缜密,他和苏千巡一样,早就发现庄园主人糜源正行为举止有些不太对劲。
苏千巡思考片刻,说道:“想知道这个也不难,国泰叔,下午的时候麻烦你去中心庭院外走一趟,庄园里的人,来避难的人,你都问一问。还有什么吗?”
“好。”赵国泰刚答了个好字,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对了公子,还有一个人,自咱们进庄园以来,一直都无声无息的!
这种人,要么就真的是天真烂漫,一无所知,要么就是隐藏在庄园里,最恐怖的谋划者。”
苏千巡自然知道赵国泰说的是谁。
庄园二公子糜参!
从昨天傍晚到庄园,晚上谈起庄园的杀人案件,到今天清晨揭开一场替换身份,盗取金佛的阴谋,他都像一个旁观者,像一座塑像,不悲不喜,不言不语。
当时苏千巡还特意观察,在揭开尸体真面目的时候,糜参并没有过度悲伤,哪怕是稍纵即逝的负面情绪都没有,仿佛死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甚至是一条不相干的猫狗。
那可是三天前还替他出头的亲舅舅。
糜参要么就是铁石心肠,要么就是隐藏极深。
不过苏千巡目前并不认可“外甥协助同父异母的哥哥去害死自己的亲舅舅”这种可能性。
只是这个糜参很可疑。
糜源正许诺了他可以询问甚至搜查庄园全部的人和地方,他会跟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庄园二公子好好谈谈。
苏千巡说道:“我也发现了,今天下午这半天,我会尽量找中心庭院里的每个人都聊一聊。”
赵国泰心疼道:“公子现在还是稍作歇息吧,我这就去……”
“砰砰!”
正在二人谈话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