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格外急促的枪声传来,安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样急促的枪声,在她的认知中一定是一场格外激烈的战斗,或者说是一个人在面对无数猛兽进攻而发出的,最绝望的枪声。
安娜端着手里的枪,又看了看火堆旁的两人,犹豫几秒后缓缓地放低了枪口,顺手关闭了保险,她拿着枪小心的走向了火堆旁的两人,似乎还在拿不定主意,她感觉自己现在和冯子华方海成一样,完全无能为力,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猎人的可能。
枪声消失了,三人坐在火堆旁沉默着看着在烈焰中噼啪燃烧的木块和煤炭,安娜虽然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或许没有危险,这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安娜透过防毒面具狭小的玻璃片,看到了其中那个瘦瘦的人还在看着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海成一直盯着自己,在安娜看来,这可能也算是一种监视。
安娜检查了一下手里外表有些破旧的56冲,原来的主人对枪械的保养还是比较到位的,虽然外表破旧,但是内部的自动机和击锤组件都被薄薄的润滑油包裹着,拉动枪栓非常流畅,弹匣内是标准的军规子弹。
看着弹匣内灰色的漆钢弹壳,安娜有些出神,她在想,如果父亲当初能有这样的军规弹药,而不是那些低劣的复装弹药,或许父亲就不会去辐射区冒险了,他一定可以将那些该死的土匪都干掉抢走他们的车辆,这样父亲就不用死了。
安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发现了被平放在两具尸体旁边的裹尸袋,安娜立刻摇摇晃晃的小跑了过去,但是在她靠近到裹尸袋旁边的时候,她有些不敢靠近了。
在旁边的两具尸体挡住了她的去路,虽然她杀死过丧尸,干掉过变异怪物,但是第一次见到人如此难看的尸体,她觉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里有一股东西在翻腾,刚刚短促的攒射让这几个家伙死的格外的难看。
其中对脑袋补枪射击使得尸体的下巴都翻在了上面,一个黑漆漆的血窟窿,格外的渗人,就像一个黑洞一般,安娜有些怕了,今日的遭遇击碎了她故作坚强的内心,让她内心的懦弱和无助被释放了出来,尽管她强迫着自己不要看那骇人的尸体,但是踌躇了很久都没能鼓起勇气,只能小声的抽泣,自从父亲死后,安娜变得脆弱而敏感了,不到两天,她哭泣的次数超过了曾经的所有。
就那样,安娜站了两分钟,她放弃了,她只能向着父亲的遗体在自己面前的虚空比划了一个十字架,念叨了一些她认为算是祷告的话语,她第一次觉得父亲变形扭曲的面孔那样的恐怖,让她觉得那样的陌生,这具过去承载着父亲灵魂的躯壳,似乎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恐惧。
父亲总是说,人死后,他的灵魂会到达一个美好的地方,在那里,可以见到死去的亲人,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躯体只是载体罢了,不必要在乎,但是只有努力活下去的人才在死的时候有这个资格,现在安娜只能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就是那个有资格到达天堂的人,在那里他和母亲还有自己的亲人们一定活的非常的快乐。
安娜在完成了自己的仪式后离开了,她鼓起勇气再次走向了那边就像两个机器人一样打磨弹头的人,她依旧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到底会不会伤害自己,但是她也没有选择,只能赌一把。
那两个人看到安娜主动的靠近有些惊讶,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过安娜并没有将手放在武器上面,这是一件好事,她站在两人的面前,憋了好几秒才用语调有些奇怪的中文说道:
“吃我饿!”
虽然说得不多,冯子华还是听懂了她的话,当时出发的时候猎人可没有给他们带一点吃的,猎人告诉他们,要么活着回去吃完饭,要么就死在景城,但是冯子华在超市给自己的背包里还是塞了很多的食物,他伸手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做出了一个“请随意”的动作。
安娜真的饿了,她很久都没见过这些包装的食物,但是她可以通过外形来辨别,真空包装的大鸡腿!她看到这个的时候顿时口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多久了?自从那一小片安全区的食物搜刮的差不多之后,她就没有吃到过什么荤腥了,烤老鼠?还是不想那个东西了。
安娜霸道的将背包拿到了火堆的另一边,坐在了两人对面,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旁的篝火非常的暖和,安娜饿极了,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回归人类之前的第一餐太过潦草,她从靴子里抽出了那个用螺丝刀做的小刺刀,将鸡腿从包装袋里取了出来。
安娜用螺丝刀扎着鸡腿在火上炙烤和加热,让人流口水的气味涌入了她的鼻腔,在这一刻她的周围都成为了虚空,她只在乎的是眼前这个被火焰炙烤下冒着热油的鸡腿,她毫不客气的大口撕咬了起来,比那些饥肠辘辘的丧尸还要可怕。
冯子华看着大快朵颐的安娜,也有些呆了,安娜那用刺刀修建出来参差不齐的金色头发,小巧灵动的耳朵,被火熏得满是黑灰的颧骨,还有从宽大防护服领子里露出的线条清晰,白皙纤细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深沟,那尖尖的小虎牙,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一股让人心脏骤停一般窒息的美丽。
冯子华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写一本小说来打发自己的无聊时光,在他的心目中,猎人一直就是那个神秘,无情的男主,而女主却一直找不到,但是当他看到安娜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就像坠入凡间的天使一般美丽的姑娘,一定就是他苦苦寻找了很久的那个女主了。
曾经冯子华幻想着小说的女主一定是一名温柔,高贵,善解人意的天使,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配的上冷血无情的男主,但是他这次发现自己或许错了,安娜或许才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角色,刚毅,不屈,淡定,有些男人气,她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的含情脉脉,而是一股让人觉得悲戚的伤感。
她眼睛里那种无法隐藏的伤感,因为经历苦难而变得有些岣嵝的脊背,任凭冯子华是个多么高明的说书人,他都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发生在这个姑娘身上那让人叹息的悲剧。她的无助,她的绝望,她的恐惧,她的命运,仿佛自然而然的和他想要的那个故事交织在了一起,这坚定了冯子华的想法:
他一定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角色真正的原型,只需要稍稍加工,就能让自己的故事变得更加丰满和充实!
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冯子华不经觉得自己有些怜香惜玉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只敢偷看而没有胆子上去搭讪的方海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靠近了正在火堆边狼吞虎咽的安娜,伸手递出了自己的水壶。
安娜并没有害怕的后退,她现在想着,只要自己吃饱了,哪怕下一秒被人打碎脑袋也觉得死而无憾了,她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冯子华的水壶抢了过来,拧开了盖子的瞬间水壶发出了一阵泄压的声音,一股怪味冲了出来。
不过安娜不在乎这些,一口喝了下去,这个水在入口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无数小的深水炸弹在舌头上爆炸一般,甜甜的,牙齿感觉有些瑟瑟的,这是久违的味道,这是曾经人们最喜欢的饮料,汽水,安娜在这一刻满足极了,感觉自己的内心瞬间被甜甜的味道将悲伤冲走了一般。
这个感觉真的好极了!
车库里的一切猎人现在都无暇去想象,猎人满身冷汗的走在通向顶层最后的几个阶梯上面,他手里的子弹不多了,步枪也只剩下了不足4个弹匣,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他不得不将自己小巧的截短霰弹枪端在了手里,每一层都有一个那样的怪物看守一般,它们彼此间甚至都不打扰,虽然掌握了杀掉他们的方法,但是猎人依旧累的大汗淋漓。
在走过七楼之后,猎人便发现了一些类似于警戒线和一些全包式生物防护服的碎片和穿着防护服的尸体,这让他觉得有些紧张,而且越往上走那些肉菌就越多,在9层的时候那些怪异的肉菌甚至都打穿了墙壁,形成了一个两人宽的肉柱子,半透明的柱子似乎全都是不知名的液体充斥着,看起来用刀子可以轻松的划破,但是实则坚硬的就像是大象粗糙的表皮一般。
10层马上就到,那个被灰尘覆盖的“试验区”三个字在猎人的眼里变得格外的阴森,一种特别的压迫感包围着他,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进入他的大脑里面一般,让他感觉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夜视仪似乎都被干扰了一般,偶尔会闪烁一下。
猎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好了一些,壮着胆子推开了大门,进入了这个被肉菌包裹的房间,当一次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眨眼过后。
猎人呆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破烂不堪的走廊此时阳光明媚,整洁干净,人来人往的场景让猎人愣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肮脏沉重的防护服不知所踪,自己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就像是穿越回了战前一般。
儿童的哭泣在走廊里面回响,新生儿家庭欢快的叫喊声在四处传播,窗外,让人心旷神怡的白云和蓝天,还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穿过了玻璃进入了他的耳朵。
“快快快!!你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
一名护士来到了猎人的面前,但是猎人看不到她脸的样子,也听不到她呼喊中自己的名字,猎人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来到了手术室门口,周围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一般,走廊变得安静而诡异。
一个猎人无比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婴儿,正在缓缓向着自己走来,猎人很疑惑,他看不到他们的脸,而且医院的走廊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猎人开始重新夺回自己的思绪,就在这时,那个身影向着自己靠近了不少,还用猎人无比熟悉的一个语调说道:
“看看你的小宝贝多可爱!你等了那么久,就不想看看她吗?快宝贝!叫爸爸!”
在这一刻,猎人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他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一段让他痛苦不堪的回忆将他的大脑搅的生疼,让他觉得无比的难受和绝望,猎人突然暴喝一声:
“去你码的!婴儿不会说话!蠢货!去死吧!”
“砰!”
一声响亮的枪声传来,一切的幻想都消失了,夜视仪里面绿色的画面重新充斥了猎人的双眼,在夜视仪当中,一个就像是蜘蛛一般,趴在地上,大脑几乎占据了整个脊背的怪物被霰弹枪喷射出来的弹头直接打出了一个脸盆大的窟窿,一根从怪物身上延伸出来的细长尖刺差点就刺入了猎人的喉咙。
差一点,如果自己反应的再晚一点,再在回忆中迟疑一秒,猎人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他身上的冷汗几乎要喷薄而出一般,他愤怒了,彻底的愤怒了,那种被怪物戏耍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要爆发了一般。
猎人是高傲的杀手,他之所以叫自己猎人,是因为他不仅猎杀怪物,还猎杀人,这是他最的尊严和骄傲的资本,自从他变成猎人以来,没有怪物能让他这样难堪,这样的痛苦过,他愤怒了,变成了一只野兽。
他拿出了自己修长的砍刀和手枪,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那些血管汇聚的地方而去,在10层的大厅里面,他愣住了,在这里的墙壁上面有密密麻麻排列的一些水泡,里面包裹着一个个的丧尸,还有一些全副武装的人,这些家伙都在向着那个就像蛤蟆一样的怪物转变着。
猎人拿起了自己的砍刀,毫不犹豫的上前将水泡刺破,果断的将里面怪物的脑袋给挨个刺穿,喷射出的恶心的黏液似乎让猎人有些反胃,他掏出了手枪一个个的将那些还没有转变的挨个怪物射杀,那些还没有转变的怪物被子弹射穿脑袋的瞬间就会发出一阵激烈的颤抖,随即便会快速萎缩下去。
“不!不要伤害他们!”
猎人的脑海听到了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觉得十分的难受,甚至感到一阵的眩晕,在这一刻,他似乎可以看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看清楚血管的终点究竟为何物!猎人努力在声浪中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他端着霰弹枪,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向了那个手术室。
“咣!”
猎人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了房门,当看到房间里面的怪物时,猎人不由得被吓得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比这个怪物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生物与整栋大楼都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医院的手术室几乎被皮肉组织都吞噬了,在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大的吓人的肉瘤,几乎顶在了天花板的上面,有一张扭曲的脸生长在上面,扭曲的样子看不出原有的模样,那张扭曲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泛白的眼睛看着猎人,在猎人脑海里咆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人类要来用杀戮解决一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