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心情很是复杂。
朝廷没有过早想到武义大船队可能的遭遇,直至定远行省的发现,这才开始找寻。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是如何坚持下去,如何活下来的!
想想都心痛。
在这一刻,在无数人注目之下,朱允炆做出了一个前所有未的动作。
朱允炆扶起罗封之后,重重地抱住了罗封,拍了拍罗封的后背,然后走向姚顺,再次给出拥抱,然后是郭文星、欧阳游、项大同、张关山。
帝王的拥抱,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温馨。似乎是等候太久的亲人,抱了回家的孩子。
这一幕,让无数人看到了朱允炆严厉背后的温情。
将士们,百姓们都看到了,朱允炆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还是一个如同父亲一样的帝王,将迷失在外、终回家的孩子,抱在怀中。
张关山等人从未想过,朱允炆会以这种方式迎接,会以这种方式回家。
只感觉,很暖,很暖。
朱允炆看着阿查亚,看着她怀中的张回明,伸出双手,阿查亚将张回明抱给朱允炆,朱允炆亲昵地看着张回明,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道:「回明,这名字好。现在,你回来了,以后走再远,也莫要忘了你的家在何处。」
抱着张回明,朱允炆朝着阿查亚伸手,阿查亚不知所措地跪下,直至张关山扶起说了几句,这才伸出手来。
朱允炆微微点头:「从今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当张关山对茫然的阿查亚翻译过去后,感动地直落眼泪。
这一晚,没有去金陵的皇宫。
所有人都没睡,礼官忙着收殓军士骸骨,金陵的棺材铺子一下子就空了。
当所有的骸骨入了棺材,并刻下名字之后,朱允炆下旨水师传其家眷入金陵,无论这些家眷人在哪里,朝廷都会将他们接过来。
有些骸骨早就分不清楚是谁了,朱允炆只好命其家人从穿着、身高等方面来判断,实在不知道身份的,便以无名冢来安置。
骸骨整理妥当之后,已是后半夜。
熬到天明,是肃穆的归家还魂礼,礼部专门为迎接战死军士设下的礼仪。
朱允炆、朱文奎带文武大臣参礼,直至午时才告以结束,然后是金陵皇宫宴请、水师将士大庆。
当郭文星躺在松软的床上时,总感觉很是虚幻,似乎是一场梦。可一想到皇帝的拥抱,郭文星就浑身热血沸腾。
活这一辈子,值了!
祭酒胡濙、司业叶灵儿等人坐在郭文星所在的院子里,这里曾是辽王府,只不过辽王去了北京,这里便空置下来,成为了金陵临时接待朝廷大员的一处居所。
毕竟许多衙署都关门了,朝廷也没想着在金陵保留六部、五军都督府等班子,有些建筑是需要拆改为民用或商用建筑,但北京与金陵的关系依旧密切,官员往来也多,便选在了这里当接待之地。
四品以下的,一般是去驿馆或应天府衙门找地方住,只有才能入住这里。罗封、郭文星等人虽然不是什么,但却是功臣,自然有资格住在这里。
胡濙对叶灵儿、周昌、盛寅等人说:「看其航海日志,还真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史书航行,悲壮之中不忘使命,舍己为国,堪称英雄。」
盛寅感叹不已:「若当初武义选择让军士就地休整,扎根当地,兴许不会如此惨烈。只不过,这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周昌重重点头:「身为
大明的将士,他们坚持着使命,停留下来扎根固然可以存活,可使命也就无法完成。正因为他们将使命看作比性命更重要,哪怕是巨大的损伤,也不能阻挡他们前进,他们才显得更令人敬佩。」
叶灵儿听着众人的话,道:「他们带来了十几种新的种子,使命已经完成了。」
胡濙等人连连点头附和。
叶灵儿继续说:「武义大船队的事暂且不说,对于国子监而言,更为重要的是环球航海的成功。他们在中美洲成功会师,以行动证明了地圆说。南辕北辙,未必不能抵达。」
胡濙、周昌等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地圆说被证明了,无数学问都需要从头开始,如何解答这些,将演变出新的学问。既然地球是圆的,以后的舆图将不再是完全存在于纸张之上,也可以制作一个球来绘制舆图。
世界很大,谜团很多。
任重道远,只能上下求索。xь
盛寅仰头看天空,想起日志里的记录。
输血之术挽救了罗封、姚顺的命,这证明了输血是真正可行的。但血液本身蕴含了什么秘密,为何有些血液放在一起会结块,有些血液放在一起却相安无事,血型的奥秘到底在哪里?
医学院正在打磨镜片,想要通过更好的镜片去放大血液里的东西,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些镜片目前还不合格,兴许不是镜片不合格,而是缺乏有效的组合。这是一个漫长的寻找过程,秘密一定会被发现!
郭文星醒来时已到半夜,听到屋外有人说话,闻了闻空气中的气息,便起身推门而出,却看到国子监祭酒、司业与一干院长正在烧烤一只羊,有滋有味地谈论着学问之事。
航海院的院长喻兴海也在,见郭文星拄着拐杖出来,笑道:「正说到地圆说,过来与大家说下你的想法。」
叶灵儿用刀子切掉羊腿,递给坐下来的郭文星,笑道:「醒得正是时候。」
郭文星谢过之后,一口咬下去,美味袭入五脏六腑,舒坦地仰着头,看着满天星辰,感叹道:「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