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这份名册若是呈给陛下，怕是要龙颜大怒。”肖燕回摇扇看着沈云沐，“是去是留，全凭殿下定夺。”

沈云沐握着名册，陷入了沉思。

次日，帝都皇城，乾宁殿。

沈云沐和肖燕回大步走上殿，沈云沐掀开衣角，行跪拜礼，呈上名册：“父皇，请您过目！”

宁帝看了一眼身边的秦总管，秦总管颔首上前，接过名册，一路小跑递给宁帝，宁帝打开，翻阅着，眉头逐渐紧锁。

“这是……”

肖燕回的声音响起：“陛下，这份名册上记载的，是隐月村假村民的真实姓名，他们皆被李颂残害，致使家破人亡。”

宁帝沉吟半晌，缓缓道：“也就是说，杀死李颂的，不是翡沙王子，而是一群被他迫害的人合谋复仇？”

“没错。”

“段凛……”看到这个名字，宁帝眼里露出了阴冷的神色，大殿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宁帝看着名册，脸上布满了阴霾，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扶手，嘴角因为愤怒而抖动。

满朝文武纷纷下跪。

“陛下息怒！”

“段凛贪污，竟然是被李颂陷害？段府灭门，也是李颂指使，朕竟不知道，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的臣子，竟然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

肖燕回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神极其冷漠。

“段凛的大儿子被秦念川救出，后被彩云县一户姓郑的人家收养，故而改姓郑……”宁帝叹了一口气，“顾家只剩下这么一条血脉，可惜他心有执念，放不下仇恨，和秦念川一起复仇，残害了隐月村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念在段凛忠良，朕留他一个全尸，赐毒酒吧。”

满朝文武异口同声：“陛下仁慈！”

“至于那个李颂，他一个户部尚书，胃口不可能这么大，给朕查，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之前，云珩不是推荐了一个刑部侍郎吗？叫什么……董志飞，就让他去查吧。”

闻言，沈云沐抬起头，抱拳道：“父皇，董侍郎在查案时，对儿臣和肖大人多加阻挠，他还命人将重要证人打到奄奄一息，儿臣认为，董侍郎无法担此重任。”

宁帝挑了挑眉：“什么？竟有此事？朕会查清楚，那沐儿觉得，何人合适？”

“儿臣推荐刑部侍郎钟鹤轩，此次破案，钟侍郎功不可没。”

宁帝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嗯，那就交给钟侍郎去办吧。”

沈云沐低着头，朗声道：“父皇圣明！”

走出乾宁殿，沈云沐抬头看着天，一只燕子振翅飞过，消失不见。

“小云儿，你在想什么？”肖燕回的声音响起，沈云沐转过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低声呢喃：“师父，之前我只是想要自保，但现在，我一定要坐到那个位置上。”

肖燕回愣住了，他看着沈云沐，少年的面容日渐刚毅，贵气的五官也显得沉稳，肖燕回第一次，从那双黝黑的，总是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

一时间，肖燕回甚至忘了耍扇子，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小云儿，你……”

“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我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肖燕回打开扇子，摇了摇，发丝被风轻轻扬起。

两人回到燕沉宫，姜素正在陪肖映瑶玩叶子戏，看到肖燕回，肖映瑶眼睛一亮，站起身，跑了过去。

“三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肖燕回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映瑶，林老爷安顿好了吗？”

肖映瑶点头：“放心吧，他举家搬到了帝都，姜姐姐介绍林老爷去素心医馆治眼疾，林老爷还说，要在帝都做药材生意呢。”

“那就好了。”肖燕回笑了起来，姜素站起身，走到肖燕回面前，拽过他的手，肖燕回一个踉跄，沈云沐急忙扶住他的肩膀，皱着眉看向姜素，姜素丝毫不理会他的目光，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肖燕回的手腕上，她的眉头慢慢颦了起来。

“肖燕回，你是真的不要命对吧？”

沈云沐的神色变得紧张：“姜大夫，我师父没事吧？”

“他……”

“哎哟，我没事我没事。”肖燕回收回手，摇着扇子，桃花眼弯弯的，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我知道，此行的确是劳累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休息，好吗？”

姜素的眉头紧锁，肖燕回急忙开口道：“姜大夫，麻烦你帮小云儿看看他的腿吧，他在彩云县受了伤，我怕留下后遗症。”

姜素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将视线转移到沈云沐身上，她淡然开口：“太子殿下，请随我进屋来。”

沈云沐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肖燕回轻声叹了口气，肖映瑶一脸担忧地说：“三哥哥，你没事吧？”肖燕回看向她，露出了笑容：“傻瓜，我怎么可能有事？”

肖映瑶捧起肖燕回的手，轻轻放在脸颊上，低声说：“三哥哥，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

肖燕回愣了一下，他看着肖映瑶：“映瑶，我以为你离开南鸢，是不喜欢那里呢。”

肖映瑶低垂着眼帘，肖燕回第一次在她秀丽可人，无忧无虑的小脸上看到了哀伤。

“你被送来宁朝当质子的时候，我才七岁，我每天都很想你，你说过你会跟着燕子一起回来，我就爬到王宫最高的那棵树上，每天都盯着天空，南鸢太冷了，燕子很少来南鸢。”肖映瑶的语气很是难过，肖燕回的心软了，他张了张嘴，肖映瑶继续说：“我的母妃本来是最受宠的，但是这几年，父王又娶了几个新的娘娘，年轻貌美，他很快就忘了母妃，今年春天，母妃生了一场病走了……”

“什么？湘妃娘娘去世了？”肖燕回的心头一震，在南鸢皇宫中，湘妃是唯一待他亲切的人。

肖映瑶的眼眶红了，她擦了擦眼睛，抬起头：“三哥哥，我只有你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我也不喜欢宁国，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的，对吗？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有三哥哥能带我回家。”

肖燕回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肖映瑶永远是活泼快乐的小妹妹，穿着紫色的纱裙，坐在弯弯的银月下，赤着脚玩水，满身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肖燕回在今天，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原来都有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映瑶，你放心。”肖燕回的语气变得温柔，“总有一天，三哥哥会和你一起回家的。”

燕沉宫内，姜素检查着沈云沐的伤势，沈云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窗边，一只黑色的雀鸟振翅飞走，飞向了他无法触及的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