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绕到对方身前,凝着眉头上下打量,问道:“咱俩认识?”
对方冷笑道:“八年前,你主办的‘七一二’大案,这么快就忘了?”
钟叔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盯着对方上下打量,半晌他哼笑一声,道:“原来是自称貌赛‘潘安’的流氓头子李二狗,李德彪。你咋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钟叔撇撇嘴,表情显得十分不解,不等对方说话,他眉头一皱,用手指着对方,回过头对大家道:“这家伙,活得时候可真俊呐,像极了小娘们儿,肤白肉嫩的,我听监狱里的朋友说,他二狗子在监狱,那可是受到了皇后版的待遇。”这话侮辱意味十足,教那李德彪的脸立时就拉了下来。
“难怪他浓妆艳抹的,原来当过‘皇后’。”李警官在人群中讥言相对。
李德彪沉默一阵,道:“姓李的虽然受尽了屈辱,但你钟天勤又何尝没有受我屈辱?”他嘴角一斜,“堂堂钟大队长保护的证人,还不是受尽我胯下之辱?还不是被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说罢,他狂笑出声。
钟叔冷眼看着对方,双手的指节捏的咔咔作响。他和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恩怨,我们不得而知。只见钟叔将脖子上的玉牌解下,捏在手中,举着拳头,一下子打在了对方的小腹上,道:“当年你犯下罪就逃了,可叫我好找。”说话间,又是一拳打在对方的小腹上。李德彪当场惨叫出声,钟叔握住玉牌的拳头,可是能真真实实地打在他身上的,若是钟叔手下不停,这家伙的鬼魂迟早会被钟叔打得烟消云散。莫说是他一只鬼,寻常人只怕都受不了钟叔几拳。
果然,钟叔第五拳打下去的时候,这家伙开始哀嚎告饶,道:“别打了,别打了……”钟叔不加理会,将他视作一个沙包一般,又是狠狠地砸出一拳。李德彪哀叫连连,他若是活人,或许晕死过去倒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奈何此时的他已是野鬼,受了再痛苦的伤害,也无法像阳人那般昏死,遭受殴打的全程,他的脑袋都是十分清晰,一丝一毫的痛觉都没法忽略了去。
眼见对方的鬼魂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变淡,钟叔这才停下手,一把扼住了对李德彪脖子,恶狠狠道:“当年我没有把你抓住,是你的运气好。”他手中运劲,李德彪的整根脖子几乎都被他攥在了手中,“如今你做了鬼,我也要让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此时的李德彪再也笑不出声,他艰难地睁着双眼,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钟叔凝视着对方,半晌,他哼笑一声,道:“我这几年查到了一些线索。关于八年前的七一二案件,我一直怀疑和东城外的陈家脱不了干系。你自己送上门来,也免得我再去大费周折。”他转过头,认真地对我道:“青山,把这家伙收起来,我要把他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如果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我要把陈家掀个底朝天!”我忽然想起先前的人蛊,道:“叔,先前我们抓到一个人蛊,我消灭对方的时候,发现那人蛊是陈老板在控制。”钟叔眼神一亮,道:“当真?”见我点头,他对李德彪道:“李二狗,你要是想让我给你来个痛快,这次回去之后,乖乖地给我透露点消息。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你说,当然,你满心求死的话,我也不会便宜了你。你活着的时候欠下的债,死了也要给我还了。”他扼住对方的脖子,示意我将李德彪的鬼魂收起来。
我让西乃帮我找个能收鬼魂的东西,他将自己用来养鬼的竹筒拿给我,道:“小鬼都被你灭了,以后……以后我也不养了。”我将竹筒接过,拔开筒塞,将法印抵在竹筒底部,而后对准李德彪,道:“叔,你把他松开吧。”
“先等等!”龙正午开口阻止道。我们看向他,他继续道:“先问问他陈双还有救没有?”
钟叔抬抬下巴,示意李德彪说话。后者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艰难道:“我既然……将他夺舍……那自然……要将他的魂魄……杀灭了……”我和钟叔心中均是一沉,对望一眼后,钟叔这才松手。下一秒,李德彪的鬼魂被吸入了竹筒之中。待他消失在竹筒口,我将竹筒的盖子立马盖上,而后用法印在竹筒四周各掇下一个符印,这才将竹筒收进怀中。至此,祸害枯木洞的罪魁祸首被治服。
“天师,他的意思,陈长老以后都这样了?”西乃一脸关切道,他见我沉吟着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窃喜之意。
大家凑到陈双跟前,但见他一脸痴相,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陈双似是视而不见,眼睛既不转也不眨;大家推着他的肩头叫他,他也是听而不闻,似是聋了一般。我叹息一口,道:“没用的。他的三魂被李德彪杀死,魂魄消失,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陈双这个人。我们又收走了寄生在他体内的冤魂,只怕过不了多久,他的肉身……”我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寨子里的长辈们这才问我们关于“尸骨玉”的事情。我将鬼道的事情又和他们说了一遍,好些老人面露惊色,表示他们的祖上曾经按照族长的要求,还下山去寻过鬼道,只是后来天下大乱,他们这才放弃了寻找。得知我和钟叔与鬼道交过手,大伙儿再看向我们的时候,表情已然是变了。
“这位小天师,还请两位在寨子里多待一段时间,让我们好好款待款待你们。如果我们有所怠慢,还请两位给多多原谅。”那个瘦削的干巴老头和我客气说道。我连忙摆手,让他不要客气。钟叔也让大家不用客气,他担心寨子里还有鬼道的人,建议西乃和诸位长辈立马将族人召集起来,看看寨子里面还有没有混在其中的奸细。大伙儿也觉钟叔说的没错,当即打着火把敲着铜锣,挨家挨户的清点人数。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还真在人群里发现了三个人蛊。这三个人蛊的其中两个被当场抓住,取走他们头顶的尸骨玉之后,两个人蛊当场失去行动能力,倒地而亡;另外一个人蛊奋力挣脱,逃往后山去了。金所长招呼了一大堆寨子里的猎人,他们拿着枪和刀,浩浩荡荡地往后山去追了上去;龙正午跟上金所长一起去了;西乃刚刚受完鞭刑,行动不便,就和我与钟叔留在了寨子里。
我和钟叔坐在苗亭里,钟叔问我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三天?”他一脸愕然,道:“那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十五了。”看着远处已经露了鱼白的天际线,他满眼担忧之色。
苗亭下方,西乃正忙着为亡者做法度魂,好些人有吹响了之前在上金牛寨看到过的那种乐器,金所长说那叫芦笙,是苗疆地区婚嫁丧事上经常会用到的乐器。数支芦笙齐奏,一股离愁别恨的情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重生蛊,宽慰道:“钟叔,你也不要担心,”我将重生蛊拿出来递给他,“这里面还有一些,如果我这次中蛊死了,那你就用这个东西来救我。”钟叔举着罐子看了看,道:“就是这里面的东西救了我?”见我点头,他面露疼爱之色,揉着我的脑袋叹道:“傻小子,这东西是给你以防万一用的,你竟然拿来救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咧嘴一笑,将重生蛊收进怀中,道:“预言上也没有说一定是我自己用。说不定这东西就是专门给你用的呢。”
钟叔听完我的话,无奈摇头一笑。
我二人在苗亭上守到天色大亮,这才放下心来。钟叔躺在上面打盹,我就地打坐,开始养精蓄锐,以对付晚上即将到来的蛊毒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