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话的西乃终是开口道:“石前辈和我爹……和大巫师的罪行,按咱们枯木洞族中的规定,应鞭挞五十。我爹的错,我这个做儿子的替他承担,他老人家的尸骨,我不允许任何人去碰。”他对身旁的青年低语说了几句话,那青年表情一滞,和西乃再次确认之后,当即跑下楼去。隔了一会儿,那青年手捧一支由荆条制成的长鞭跑上楼来。
西乃褪去自己上身的衣服,弓着背跪在众人面前,道:“按照族中规矩,鞭五十。”他看向众人,又道:“当下内忧外患,族人们惊魂未定,如果现在处理族内事务,实在不合时宜。但好在有小天师等人在此坐镇,我倒也就放下心了。现在,西乃恳请代父受刑,不知道各位长辈,各位同伴,你们是否同意?”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既然大家不说话,西乃就当大家同意了。日后谁也休要提掘坟鞭尸,否则我跟他没完。”西乃说完这句话,对寨子里一位中年男人道:“谷大哥,你来行罚。”
龙正午走到西乃身旁,按在他的肩头,道:“这事是我母亲和大巫师犯的错,我既然是他二人的儿子,那他们的过错,理应都由我来承担。西乃兄,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五十鞭,当由我来承受!”说着,取下自己的佩刀法器,就欲在西乃身旁跪下。西乃一看龙正午要替自己父亲受罚,心中一急,将他推得站了起来,又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兄弟,你莫非想和我抢族长之位?”龙正午一听这话愣了一愣,心中苦笑,索性成人之美,当即起身站到了一旁去。
那位“谷”姓男子满面虬髯,浓眉大眼,听西乃让自己行罚,双手连摆,似是十分为难,就要拒绝执行。西乃喝道:“难道你想让大家把大巫师的骸骨挖出来糟践吗?”对方一听这话,眉头一皱,颤着手接过了荆条长鞭。
钟叔实在看不下去,身为人民警察,如何能容忍他人在自己面前动用私刑?他上前一把抢过荆条鞭,竖着眉头喝道:“谁敢在这儿滥用私刑,那谁就是违法犯罪,谁就是在与国家为敌!”他伸手要去拉地上的西乃,道:“你爹和龙巫师他妈,用现在的法律来说,他们是犯了道德层面的错误,连国家都不能给他们治罪,这里谁有能给他们治罪?”
西乃道:“钟警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寨子里的规矩,也是规矩。你……你不用管。”钟叔一听这话,眼神一瞪,一把扼住对方的手腕,手里轻轻上提,便将西乃从地上提了起来。
枯木洞的人纷纷觑眉望将过来。这寨子数百年来的传统和规矩,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违背与拂逆,但听钟叔将国家法律搬出来,他们立马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个个面露不善。眼见众怒难犯,金所长上前将钟叔拦住,低声道:“钟队长,这里比不得上金牛寨。这里的人还多是生苗,不够文明,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古以来,要教化一方民众,必然是需要时间的。这枯木洞实在偏僻,镇上的宣传还没能到位。最近两年,我们加大了宣传力度,且按县上要求,年后就要在枯木洞开办卫生所,过不了多久,这地方就……”他有些为难,知道自己身为警察绝不该说这样的话,“我看今天咱们就不掺和他们的‘家’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咱们姑且将就将就他们。”
钟叔犹豫一阵,将扼住西乃的手放开,道:“好,我就当这是你们的‘家事’,但闹出了人命,可不要怪我铁面无情。”
西乃拍着胸脯道:“只有陈双这家伙残害人性命,我们枯木洞的人,谁会害人?”钟叔眉毛一挑,拉过龙正午,想让龙正午把他在上金牛寨“告发”的“枯木洞下蛊害人”一事说了,金所长和我赶忙将他拉住,道:“钟队长,钟队长,这事后面在提。”
“就是,叔,先让他们处理事情。”
钟叔一看我俩这样说,知道其中必然是有隐情,又见龙正午目光闪烁,当下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站到边上,西乃跪在众人面前,姓谷的大汉举起荆条鞭,“啪”得一下打在了西乃的背上。西乃全身肌肉紧绷,倒吸了一口凉气,咝着声表情也是十分痛苦;紧接着,第二鞭又重重地落了下来,西乃咬紧牙关,双臂微微一弯,整个人就要趴伏在地,显是疼痛难忍,两道枝头粗细的红棱赫然出现在他的后背上。如此这般打了十三鞭,西乃的额头上浸满了汗水,全身上下微微地颤抖不住。
钟叔在旁提醒道:“挨这种软鞭打,你再把肌肉紧绷起来,不出五鞭,你后背的肌肉必然就要撕裂开。倘若后背上被打出了一条裂口,那么接下来的每一鞭,你的皮肤和肌肉都将被撕裂开。”他在朝鲜抓舌头的时候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如何有效的对付这些刑罚。
西乃回头看向钟叔,但见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心中微微一怔。待得第十四鞭抽下来的时候,钟叔急忙低喝道:“放松!”西乃一听,当下全身肌肉放松,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过后,西乃竟然回过头,将目光移向了钟叔,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色。之后的鞭刑固然也很疼痛,但远没有最开始的那十来鞭的痛感强烈。
第五十鞭打完,谷姓汉子满头大汗,而西乃背后鲜血淋淋。枯木洞的人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他面色惨淡,看上去无比虚弱,但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我上前察看他的伤势,发现只是背上的皮被抽裂,肌肉倒是没怎么伤到,与钟叔将伤势一说,他点头道:“拿鞭子的人还是手下留情,没有集中在一处抽打,不然他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几个青年拿着草药在西乃的后背上给他涂抹,西乃坐在高凳上,咕嘟嘟灌了两口烈酒下肚,道:“现在龙巫师的身份确定了,那么,我就谈谈重生蛊的事情。”他让那位手持预言布的老者将黑布拿给自己,对方见他被鞭挞五十下,既不施法抵抗,眼睛也没眨一下,心中佩服得紧,听到他要黑布,当下捧着递到了西乃的手里。
西乃抖开黑布,当着大家的面,将上面的预言念了一遍。当大家听说我就是预言里的天师时,除了少部分见过我施法,对我心服口服的人外,大多数人眼中带着一丝怀疑。
西乃见大家不信,道:“你们不相信,那你们谁认为自己厉害的,请和这位天师过过招,探探虚实。”但见好些人蠢蠢欲动,西乃又向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道:“我自认不敌。你们当中有谁自认能胜得过我的,再去找他。如果你们连对付我都没有把握,那我奉劝大伙儿还是好自为之,不要自讨没趣。”他看向乌达,道:“你想试试吗?乌达兄弟?”乌达一听让他来试探我虚实,眼中神色一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赶忙跑下了苗亭。他爹乌元布呸了一声,气的浑身发抖,显是对他不战就逃的行为非常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