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洞在一片海拔颇高的群山之间,一条水深漫过了膝盖的小河贯穿了整座寨子,数十座吊脚楼重重叠叠,依山而建,悬在小河之上,一座丈宽的石拱桥从寨子中央出,自河的左岸伸向河的右岸,将寨子连接了起来。我远远望去,整个寨子沿着河流而建,看不到尽头,心想这枯木洞恐怕比上金牛寨要大上一半都不止。
我们沿着寨子的青石路向里走,我们要去草鬼婆石老太的家里。按龙正午所言,石老太的家现在是这个寨子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走进寨子的时候,寨子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看着我们眼神都显得十分不友好,没走一会儿,好几个三十多岁的苗族男人冲到了近前,他们将手按在腰上的刀柄上,对着我们怒目而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又对着抬着钟叔的那四人说了一通苗语,那四人面露难色,一边回头看我们,一边和他们说这话。
龙正午低声对我道:“这些人在问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外人带回来,他们让那四个人把钟叔放下。”
李警官亮出自己警察的身份,举着步枪喝令几人让路,自从他开枪打死那个那个苗寨人之后,身上的血性似是被激发了出来,面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生苗,他的态度显得十分不客气。胡警官也上前用苗语喊话,让他们不要妨碍警察办案,他将我和钟叔的身份说了,那些人原本还是忿忿不平,但听我们是国家派来的公职人员,脸上表情显得十分不甘,但也只得侧开身子让出路来。
“快点走!”
我沉着脸对那四人喝了一句。抬着钟叔的四个人见我冲他们喊话,赶紧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胡、李二人端着枪,警惕地盯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生苗。龙正午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枚符令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那些人见他手上的符令,表情一滞,纷纷向后退开,不敢靠近,显得十分忌惮。
“石老太的家在哪里?”
龙正午伸手指了指远处一座屋顶花白的吊脚楼,道:“那个白屋顶就是了。”
夜幕下,那白屋顶好像一堆黑炭上的白面馒头,很是显眼。几个最先挡住我们去路的生苗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立刻沿着石路跑了过来,经过我们身边,向着上游寨子深处跑去。
我冷眼看着他们,知道他们这是报信去了,心中冷哼,暗道:若是钟叔得不到救治,不管你叫来了什么人,我都要将你枯木洞掀个底朝天!
我们刚刚过桥,立马又有一些人围了过来,他们手持火把,把我们的路挡住了。
龙正午对着这些人说了几句,那些人立刻让开路,还有几个跑到担架旁,打着火把看了钟叔的伤势,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转身急急跑开了。
“他们是什么人?你跟他们说什么?”
“这些是支持石老太的人。我跟他们说你们是来帮忙的,让他们赶紧给我们拿解药来。”
其中一个苗人对龙正午比划着什么,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又急又气,像是在说什么人的不是。
“石老太就出事了。”龙正午表情凝重道,“她被新选的族长给控制了。”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现在对枯木洞谁是族长一点儿也不关心,更不关心他们族人之间的纷争,我只想马上拿到解五步蛇毒的解药,给钟叔把他身上的毒解了。
在龙正午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是老太的住处。
她家里亮着烛火,我们敲响她家门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过来开门。龙正午见到来人也觉诧异,表情愕然地用苗语问了他一句话。那人似乎看到是龙正午,表情也显得有些吃惊,但那股惊色一掠而过,随之就激动地握住龙正午的手,不住地和后者说着什么。
龙正午示意他先别说,他向对方介绍了我们的情况,那人表情一怔,连忙让开身子,让我们把钟叔抬了进去。我问他这人是谁?龙正午说此人是石老太的小儿子。因为石老太养蛊的原因,她平日里都是一人独居,她的家人很少和她来往,因为大家都怕她的蛊。
我们进到屋内,在屋子其他地方又点上了几根蜡烛,烛光所照之处,可见石老太的家是整整洁洁,干干净净,但里屋地上散落着一些东西,衬着昏黄的烛光,看不太清楚。我假装打量房中布置,走到那间屋子门前,看到里面的箱子和柜子被人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是散落了一地,和昨晚在龙正午家看到场景一般无二,心想这地方多半也被大巫师的儿子找过了。
我回过身走到龙正午二人身前,这时候才看到石老太儿子的眼角有些许淤青,且肩膀不自然的挺着,似乎那里有伤。
这时候,胡、李两位警官从门外进来,他们将门掩起,看了眼石老太的家,低声道:“养蛊人的家里都是这样干干净净,我们要当心点。”
龙正午被石老太的儿子缠住,对方向他倒了好一阵子苦水,仍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龙正午不住出言宽慰他,且表示我们一定会帮他救石老太出来之后,石老太的儿子才念念叨叨地走了出去。
龙正午回到我们身旁。他长舒一口气,道:“昨天新族长刚被选出来,他们就将石老太给扣押起来了。”他看着我道:“那些人说,只要石老太交出重生蛊,立马就把她放回来。”
“你和他说了蛊的下落?”
我看了眼屋门问龙正午,他摇了摇头,道:“这东西事关重大,他们都还不知道石老太交给我保管着。”
胡、李俩人拿出干粮给我们分,龙正午见我不要,作势要闭目打坐,忍不住惊讶道:“你……你莫非已过辟谷,可食天地之气了?”我冲他点点头,也不管他有多惊讶,在钟叔身旁坐下,开始调息打坐。我想今晚注定难眠,必须要调整好状态,以来迎接未知的挑战。
隔了好久不见人送解药来,李警官忍不住就要出去看情况,不想刚刚拉开门,就见石老太的儿子端着几碗盛着腊肉的米饭走来。他沉着脸看着对方,后者的目光闪躲,不敢和李警官对视,只是用苗语低声说了一句话。李警官回头给大家使个眼色,而后不作声色,招手让他把饭菜端进来。
等对方将饭菜放在桌上,李警官一把将门关起,而后把门闩插上。胡警官则跳起身,持枪抵住石老太儿子的后背,道:“不许动!”
李警官折回来,看向龙正午道:“试毒。”
龙正午眼前一亮,将自己腕上的银环取下,折成筷子之后,在其中一碗饭里搅了一下,拿出筷子,又用另一头在另一只碗里搅了一下,等他将筷子拿到蜡烛前一看,银筷两头竟然变得漆黑如墨,显然是有剧毒。
龙正午大怒,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石老太儿子左边脸颊上,同时,他将腰上的弯刀抽出,横在对方的脖子上,他那副丑陋的样貌发起怒来,好像一个能吃掉人的怪物一般,看得人头皮发麻。他用苗语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石老太的儿子双腿一软,竟然就要跌倒在地,龙正午提着他的肩头,他表情痛苦地“啊呀呀”直叫,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