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个梳着大背头,装束打扮非常讲究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天勤,你咋来了?”
钟叔道:“局长,这事局里咋没通知我呢?”
来人是公安局局长王福生。他打了个哈哈,道:“你平时不是很少和这些人接触嘛,就没有通知你……”
“我不是问你这事。”钟叔打断他,“我是问你,为啥钱正会死了没通知我们刑侦科去调查?”
王福生表情微微一变,道:“老钱留了遗书,大家都看到了,笔迹也对得上,这还调查啥?”
“任何案件都需要经过公安机关的现场勘验才能排除他杀的嫌疑。”
王福生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子,语气一转,话里带着一丝威胁,道:“这事回局子再说。今天老钱家办白事,你不要给我添乱!”
“出了人命应该走什么程序,局长不能给忘了吧?”
“钟队长,你忘了是在跟谁说话吗?”
钟叔看着有些生气的王福生,面不改色地继续问道:“尸检了吗?”
旁边最先迎过来的那人把王福生拉住,劝道:“王局,算了算了,您消消气。钟队长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说着,要引王福生往院里去。
那人回头刚想劝钟叔两句,钟叔又道:“刑侦科没确认之前,尸体不许下葬,否则这事你跟省公安厅解释。”
那位王福生闻声回头瞪着钟叔,显是气急,但看他样子,似拿钟叔也没有办法。
主持白事的陈道士看到我们三人,原本愁云满面的他立时喜上眉梢,放下手中的法器,快步迎了过来,道:“范先生!”他跟我们三个先后打过招呼,“您几位今天咋都来了?”
老范低声问他道:“你会招魂吗?”
陈道士道:“学过,但……但从来没有用过。”
老范沉吟片刻,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他将医院里那个男人灵魂出窍的事情说了,但并没说是什么东西把他吓到灵魂出窍的,只说男人的灵魂就在医院里面,需要陈道士去帮忙找出来,然后让他灵魂归窍。陈道士虽然没有信心,但仍然满口应承下来。
应老范要求,我们三个又开车去了文化局。
路上,我问钟叔他归不归刚刚那个副局长管?他摇头说自己只归公安部管。虽然在这边担任着职位,但实际上他谁的命令都不需要听,也因为如此,他在这边处理案件的时候也得罪了很多人,这些被他得罪过的人过去暗中给钟叔使过拌,但被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摆平了去。后来也知道钟叔的背景硬,谁也不敢再为难钟叔。
我们来到文化局之后,大楼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平日里的这个时间,楼里还有人加班,但昨天钱正会死了之后,今天下午一下班,所有的人都走了,不敢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一个保卫科巡逻的人员听到钟叔汽车的鸣笛,跑来检查我们的证件。钟叔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后,当下给我们打开了大门。
我们来到钱正会坠楼点,看到三楼那个距离地面七米多高的窗口,里面的灯尚且亮着,钟叔看看窗子,又看看眼前的树,凝思着什么。
“最先发现钱副局坠楼的人在哪?”
保卫科的人叹息一口,心有余悸道:“被吓傻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上午就送回家去了。”
“看到一个重伤垂死的人而已,至于吓傻了?这样的心理素质,怎么当上保卫科同志的?”
保卫科的人叹息一口,怯怯地看着楼上亮着灯的窗子,道:“真怪不得他。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发现那间办公室的灯亮了,就上去把灯关了。但一下楼,发现那灯又亮了。我就上去又关一次,但下楼之后,灯又亮了起来。我就想有人跟我玩花搅,就上去把灯关了,然后把门从外面锁起来了,结果一下楼,”他缩了缩脖子,“那灯竟然又亮了!这他娘的太邪门了。我跟其他人说,他们吓得根本不敢进主楼。我看大家都怕,我也不敢再进去了。”
“钱副局坠楼前有人找过他吗?”
那人摇了摇头,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钟叔让他大胆说,结果对方摆摆手,拒绝再透露什么消息,只留下我们自己勘察现场,自己拿着手电筒准备离开,钟叔将他喊住,问他要了一把那间办公室的钥匙。
等对方走远,老范问我道:“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我“嗯”了一声,看着头上的窗子,道:“那里阴气凝聚未散。”
老范拿出柳叶在钟叔的眼睛上一抹,我们仨一起上了楼。来到三楼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前,办公室门紧闭,我们站在门前,但觉一股寒气隔着门传了出来。钟叔握住门把手,触碰到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把手好冰。”他把钥匙插进去一拧,缓缓地将门推了开。
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左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写着“天道酬勤”的字画;右面两个铁皮文件柜,文件柜前面一张整齐的办公桌上,上面放着几本书,身旁放着一支钢笔和一只掉了漆的搪瓷杯,一切显得那么平凡又简单。
我们悄声走进去,盯着办公桌里那个背对着我们的人,互相对望一眼。
那人坐在椅子上,一会儿伏下头,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窗外,好像坐在老爷椅上一般前后摇动着。老范回身轻轻地敲了敲门,那人听到声音缓缓地回过头来。我见他四十来岁,微微有些发福,皮肤发绿,黑黑的眼袋,满脸憔悴,表情像极了西城派出所禁毒宣传栏上的那些吸毒的人。
“你们是谁?”
对方说话的声音非常僵硬,始终是一个调,听着十分不舒服。钟叔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上,弯下腰问他道:“钱副局,我是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钟天勤。对于你发生的事情,我表示十分遗憾。”
钱正会一脸愕然,问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钟叔看了眼老范,老范道:“正常的。许多人死了之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表情凝重,“但基本上这些人都是意外而死,或者,被人害死。”
对方听到老范说自己死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骇道:“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