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简单地吃过午饭,浓厚的云层笼罩在县城上空,天空好像被墨漆过一样,黑压压地很是吓人,雷声愈加密集起来,风势也是越来越强,把给方家父子遮雨的雨棚吹得是猎猎作响。
我爹拿着工具检查雨棚固定的情况,老范和钟叔从墙角找来许多砖块,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边缘压的严严实实。
“下雨了。”老范看了一眼天道。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的半分钟,风势骤消,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瓦上,下一刻,大雨倾盆而下,老天似是在疯狂弥补过去几个月没有下雨的“失职”,顷刻间便将大地浸湿了去。
老范撑着伞检查着先前洒下的糯米和盐,发现大门门檐下和院内屋檐下的地方尚好,但超出檐口范围的盐全部化了去,糯米也被击翻起来的泥巴埋了进去,愁道:“可再别给这些冲散了去。”
我爹拿着一根圆头大木,等雨棚上的胶纸被雨水压到沉下来的时候,他就把木头举起来,将里面的雨水顶出去。钟叔靠在屋檐下的墙上抽着烟,他双眼如鹰一般时不时地扫视一圈院子墙头,眼里充满警惕之色。我蹲在父亲脚边,给方家父子在铁盆里一摞又一摞地烧着黄纸钱。
“青山,过来帮忙。”
我跑到老范跟前,接过他递给我的香烛,照他的要求,将一支蜡烛三根香分为一组,足足分了四十九组出来,然后将分出来的香烛插在方家父子尸体周围的地上,将他们围在了其中。
又过一个时辰,老范进正屋看了眼时间,到:“差不多了。”
他将法坛上的蜡烛点燃,而后手持三根香,对法坛三跪九拜,嘴里念道:“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悉归太上经,静念稽首礼……”好久之后,他起身将香插入香炉,端起法坛上的一碗清水,嘴里继续念咒,道:“救苦天尊坐东方,手执杨柳洒琼浆,身骑九头青狮子,拔度幽魂早生方。”他一边念一边用手沾了水,弹在面前的法坛和法器上。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域无苦声,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下入开光们,超度三界难,径上元始天……”
老范绕着法坛边念边走一个多小时,外面的雨兀自下,嘴里的经文不曾断过。我担心他口干,给他端去一碗水,他摇头不喝。
又过半炷香的时间,老范站法坛后,用剑指拾起桌上一枚符篆,手腕一翻,符篆砰的一声燃起,这一幕将在场的除了钟叔外的我和我爹,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老范手臂一伸,那枚符篆倏地飞出,贴着我刚刚摆好的香烛,神奇地飞了一圈,所过之处,香烛尽数被点燃。
我爹看的有些呆住了,雨棚上的雨已经积起不少,钟叔在旁干咳一声,我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上面的积水引开。我本来担心雨水掉下来会把附近的那些香烛熄灭,却没想到火苗丝毫不受影响。
老范继续念道:“普庵祖师大法王,差起雷将来发丧,五百独龙头上站,那个邪神敢敌挡,凡火居道士,毛头和尚架吾丧者,反受其殃,天有九柱,地有九良,鲁班造屋不许久停丧,今有二位新故亡人,方氏男丁三魂正魄真名真姓,真魂正魄,生从大门入,死由天门出,一百二十凶神尽行打出,八大金刚将那咤迎帝神,丧车随口出,粉碎化为尘,起。”
“起”字话音刚落,天空闪过数道霹雳,县城上方的天空布满了闪电的裂纹,好半天才缓缓消失了去,这极为罕见的闪电将我们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下一刻,雷音震耳欲聋,从天上扑将而下,震得屋瓦砾砾作响,大地微微颤抖。
当大家的目光再回过来的时候,方家父子尸身周围的蜡烛却发生了骇人的变化——原本橙黄鲜红的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得幽幽发绿。
如此诡异的场景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惊,那绿色的火苗像极轶志小说中的地狱之火,直直地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方吹着它们似的。我们心中寒意骤起,爹和钟叔二人也呆呆地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那四十九支冒着绿光的蜡烛,后背渗出大股大股的冷汗来。
天雷过后,整个院子瞬间暗的出奇,静的出奇。
四下里,雨势如初,但我们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落雨的声音。这个感觉和我前些天在老槐树下见到小环的时候一模一样,心中害怕,连忙躲到了老范身后,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家父子二人的尸体。
钟叔将院中的大灯拉亮,我爹紧张的感觉这才稍稍舒缓了一些。老范表情也很凝重,但他还想再试试,便急声道:“亡魂亡魂,身有三魂,一魂上天庭,早成上果……”说到这里,老范的话戛然而止。
我只觉四周的空气瞬间又变得冰冷至极,那种感觉像极了在大槐树下,我平生第一意识到自己看到鬼的那种感觉。
“方来财!”
我指着方家父子二人的尸身惊呼。
我爹的余光瞟到我在挥手,但见我一脸惊恐地指着方家二人的尸体,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侧侧头想听我说什么,奈何什么也听不到。或是想起我能看到鬼的事情,他脸上表情猛然一变,露出惊恐地神情,也忘了将雨棚顶上推积的雨水引走。
这时候,方老二的尸体上方又缓缓升起一道冤魂,我身遭那种寒冷的感觉又加重了许多。看着两道面色惨白的鬼魂,我手脚冰冷,浑身颤抖,害怕的紧,老范在我左右耳朵上各拍两下,道:“怕什么,以后你要对付的家伙们,比他们要厉害得多。”说罢,抄起桌上的木牌和法印,纵身一跃,一个跟头便从法坛上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