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一听明白了我妈的意思,道:“青山爹在吗?”
“娃他爹在解放南路的方老二家。方老二父子俩这两天就要出殡,娃他爹和方老二是工友,过去给帮个忙,晚上就没有回来。”
老范从钟警官那里已经了解到方来财被害一事,但没想到方来财的爹方老二也死了,便问道:“那孩子的爹咋也走了?”
我妈便将方老二绝望下上吊自杀的事情和老范说了,老范听完,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变,隔了一会儿才道:“青山妈,麻烦你领我去一趟那边,我去给青山爹说说青山的事。”
妈收拾好,叮嘱大哥给二哥、三哥把早饭煮上,然后就领上我,和老范一起往方老二家去了。临走的时候,老范也叮嘱大哥,道:“你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能和别人说起,不然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路上,我妈问老范和陈道士的关系,老范将跟我说过的话和妈又说了一遍,我妈“嗨呀”叫了一声,道:“我还以为陈道士多厉害呢,结果是骗人的!”老范道:“他也不是骗人的,他只不过是道行浅了点。那天他给青山看鬼手印,烧的那些黄纸不就把你家院子里被青山带回来的小鬼们送走了吗?”
我和我妈同时看向他,但见他的样子也不像说谎的,心中暗想:原来自己迷迷糊糊里面看到的那些“人”都是鬼,我还道自己做梦哩!
我们三人来到方老二家的时候,大门上已贴上了一张讣告,上面写着方老二和方来财的名字和年龄,以及两人何年何月何时因何事而死,又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举行出殡仪式等等。我们三个走进院门,看到爹和他们几位工友正在地上的地铺打着瞌睡,居委会给订的两口棺材已经到了,就摆在大门右侧的几块枕木上。
方老二和方来财他们的尸体已经移至院子正中,但盖在方老二身上的白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去,露出了他的脸来。我妈捂住嘴,道:“方老二的嘴咋也张开了?”
老范一听,让我妈细说。我妈便将昨天方来财作遗容妆的时候张开嘴一事和老范讲了,老范眉头一凝,入到院中,径直奔向那两具尸体。
我妈轻入院后轻叫了一声爹的名字,道:“红星。”接连叫了几次,正打鼾的我爹这才听到声音。
他睁开眼,看我妈这么早又领着我到这来了,立时有些生气,压着声音对我妈吼道:“你咋又来了,我不是说不要带娃来这地方吗?”
我妈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远处正在看方家父子尸体的老范,道:“老范来了,他要见你。”
我爹一听救命恩人来了,翻身坐起,奇怪道:“他找我啥事?为了青山拜师的事情?”见我妈点点头,他叹息一口,爬起身朝老范走了过去。
老范余光瞟到爹走过来,伸手将方老二头边的白布翻过来,遮住了他的脸,又用地上的一块石头压住白布的一角。
我爹走到近前正要和他说话,他头也没抬,道:“这布掀开多久了?”
我爸一愣,回头看了院子一眼,道:“八成是刚刚守夜的是小王没注意,让野猫跳上来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跑哪偷懒去了。”
老范一听爹这么说,登时脸就沉下来了,这时候我爹突然惊呼一声,道:“遭了,这盆里的老母鸡呢!?”
我跟妈走到跟前一瞧,方老二前面的供桌上的盆子里,盛着一只插着筷子,没了头的老母鸡;但他儿子方来财跟前的塑料盆里,却只有已经凝固的鸡血,母鸡不知道哪儿去了。
大伙儿听到我爹的惊呼,纷纷爬起来看情况,一个年纪稍长,体型十分健硕的老头看到空无一物的脸盆,忍不住骂道:“操他奶奶的,我就知道小王这小子靠不住!”他见老范也在跟前,道:“老范,你咋来了?”
老范冲他点点头,也没理他,只道:“道士呢?快请作法的道士出来。”
其中一人道:“陈道士回家去了,说早上八点的时候再过来。”
老范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愈加难看起来,拉住我爹走到院外,道:“这人死之后,尸体绝不能与日月光华相照,刚刚照到月光的那具尸体,只怕有诈尸的危险。”
我们三个一听,吓得脸都白了。
“另外这丧礼也称‘凶礼’,是人生最后的一件大事。如此大事,自然以死者为大,要办得风风光光,顺顺利利,可现在一个曝晒月光,另一个贡品还被盗走,这父子俩又都是横死之人,心中怨念极深,我担心……”他看了我们一家三口,“我担心若是不尽快将二人火葬了,是要出大问题的。”
我知道老范绝不会危言耸听,我妈完全被他吓到了,拉着我爹的胳膊道:“孩他爹,你跟我们回去,这万一真和老范说的那样闹出个啥事情,我们可承受不起。”
老范也道:“不错,你们早点回去,这里不便久留。”他看着我又道:“你去派出所,就说我找小钟,让他赶紧从市里回来。”
我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我爹却皱着眉头,道:“不行。我和方老二答应好了要给他办好白事,现在咋能半途而废呢?”
老范一听吓了一跳,道:“你……你啥时候答应对方的?”
我爹道:“他自杀头一晚。他遗书里也说让我帮他把事办了,我要是不给他办了,我这辈子心都难安。”
老范沉声道:“那就没有办法了。你既然答应了他们,那一定是要给他办完的,如果不办完,他是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