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垂泪，磕头道：

“小的招，这就如实招来……”

许茂家庭负担重，上有老下有小，父母体弱多病，没有劳动能力，妻子又突然瘫痪，雪上加霜，看病吃药就是很大一笔开销，自己的微薄薪水养活一家老小后根本无法开支。

不能眼看着亲人死去，实在没有办法，就打上了官银耗损的主意。

原来，官银在正常使用过程中是会产生耗损的，耗损的部分怎么办？

征收的碎银子在重新熔铸为元宝时会耗损掉一部分白银，名曰火耗。

这部分的银子要在税赋中多收，由百姓承担，而使用过程产生的这部分耗损也归于火耗之中。

他拿服用白蚁泡酒治疗风湿做借口，养起了白蚁，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出白蚁。

白蚁嗜吃白银，会循着通气孔飞进银库啃食白银。

啃食白银飞回来后，许茂再把白蚁聚集到铁炉子里焚烧，然后把白银烧出来。

许茂并不贪心，每次所取维持家里买药治病的开支就够了。

一是因为许茂做得隐秘，二是因为每一锭官银损失的只是毫厘之数，不易被人发觉。

所以许茂用这个法子偷了二十多年的官银，一直平安无事。

直到这次官银失窃案发，方玉详加调查，才无意中发现。

这其实是因为方玉前世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据康熙年间出版的《岭南杂记》(吴震方著)记载。

公元1684年某衙门银库发现不少银子失踪，官员们大为惊恐。

到处寻找而不见，后来在墙壁下发现一些发亮的白色蛀粉，并在墙角下挖出一个白蚁窝。

众官员当时不解，随后将白蚁放进炉内烧死，结果烧出了白银。

白蚁为什么能食白银呢？

原来，白蚁口器中会分泌出一种高浓度的蚁酸，白银遇到蚁酸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粉末状的蚁酸银。

这样，白蚁便可毫不费力地将粉末状的蚁酸银吞入腹内，不过，这些蚁酸银不会被白蚁消化吸收。

而是经过分解，形成黑色粉末状金属，滞留在白蚁体内。

当然，这些粉末状金属经过高温，达到白银熔点时，仍可以还原出银。

根据许茂的供述，别看每一锭官银白蚁啃食的只是毫厘之数，但积少成多，这么多年来他已经累计盗得白银二百两，已全部用于治病买药，已经追不回来了。

方玉决定不追究许茂的罪责，有三点原因。

一是许茂认罪态度好，涉案金额不太。

二是犯罪也是事出有因，赃款都用于家人治病买药。

三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他坐牢，这个家也毁了。

方玉对许茂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官决定宽恕于你，希望你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已经不适合做库官的工作，你辞职后去做一门小生意，我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拿去做本钱。”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许茂，又对李文说道：“这件事就不要记录再案了。”

李文点点头说道：“好的。”

心里对方玉又有了新的认识。

既讲原则，又有温情，真是我辈楷模！

许茂接过银票，泪如泉涌，哽咽说道：“大人的话，小人谨记在心，您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啊，您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说完捣头如蒜，伏地痛哭。方玉扶他起身，好言劝慰，送他离去。

看到刚才一幕，李文心里也有些感动，他虽然是贵家子弟，对人间疾苦了解不多，但也是有同情心的。

他觉得方玉做的很对，如果是自己不知道会怎么做，大概也会这样做。

方玉如果做官，一定会是个好官，可惜他现在还只是一介平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