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州傅家,院子里的白幡在凛冽的寒风中呼啸着,仿佛在为已逝的年轻英雄唱着悲壮的赞歌。
前来吊唁的的人们无不在白幡下驻足片刻,然后摇头叹息。
“可惜了!傅大将军年纪轻轻地便壮烈牺牲了!”
“也是难为他了,仅凭十万守将硬是拖住了罗刹和东瀛共计五十万人马的凶猛进攻。”
“听说东瀛国今年天灾不断,战场上他们真的个个都是用命在拼,不就是想从咱们天和抢些保命的资本回去么?傅大将军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凶猛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唉,有东瀛这个不要命的打法在前,罗刹国又岂会袖手旁观,自然是要紧追其后。不然被东瀛扫荡了一遍之后,他们能在咱天和捞到啥?”
“唉,这罗刹人本就凶狠彪悍,若不是三十多年前被麒麟卫打破了胆子,咱们戊州能有这三十多年的安稳日子?如今不过是见咱们天和四处着火,他们想跟着趁机捞一把,有那不讲武德的东瀛在前面疯狂进攻,他们还忍得了?那不得更加凶猛地攻击咱们天和的将士?”
傅清宜就是在一这一片叹息和议论声中下了马车,前来吊唁。
她一下马车,议论声戛然而止不说,众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变浅了些。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身披银狐斗篷的姑娘。虽然人脸色苍白地跟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有得一比,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的,仿若旁边没人扶着她便要一头栽下地去一般。
在场的不仅没人敢小瞧她,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惧意和敬畏。
待傅清宜进入灵堂后,大伙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要说傅大将军厉害,刚才那位才是个真正的狠人!”有胆小的不停地抚着胸膛感慨着。
“哦?这是怎么说?”
“这你都不知道?人家已收到傅大将军等人的求救后,直接只身一人闯进战场,同傅大将军他们一起在城墙上杀敌了七天七夜。现如今,罗刹人和东瀛人都说咱天河出现了一位收割人命的妖女!”
“嗐!你这算啥?你道罗刹和东瀛是怎么被咱们天和揍得哭爹喊娘,连连割地赔款以求放过?”
“莫不是还跟刚才那位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据可靠消息称:当时咱们天和四面楚歌,哪哪都需要人手,偏生戊州这边急需最甚,却没有哪一方军队可以支援,就是她拿出墨玉令,振臂一呼。散落在天和各个角落的麒麟卫以最快的速度奔至戊州边城。就是他们到了,战局才被扭转。”
“嘶!还真是惊险!”
“那可不,可惜傅大将军没能熬到麒麟卫来,否则哪还用他牺牲?”
“唉,只能说这些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倒是挺羡慕傅大将军的!要是我遇到危险时,有那么个妹妹不仅自己亲自前往救场子还召唤众多厉害的麒麟卫去给自己找场子,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真那样就是做梦我都能笑醒!”
“确实!”众人纷纷应和。
对此一无所知的傅清宜步入灵堂,接过旁人给她燃好的三柱香在傅清元灵前拜上三拜,插入香炉,然后微提裙摆准备跪拜、磕头时。斜刺里突然闯出一身披麻孝的年轻女子,一把踢开了傅清宜跟前的蒲团,沙哑的声音难掩恨意,“跪他,你不配!”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傅清宜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看着满脸恨意地瞪着自己的女子,傅清宜的嗓子有些堵。“大嫂……”
“别唤我大嫂,我姬媛箐受之不起!”傅清元之妻姬媛箐甩过脸恨恨道。
“大嫂,你节哀!”傅清宜的身子晃了晃。
“老大家的,不得对清宜无礼!”反应过来的傅传文行至前来呵斥一句。
“爹,为何清元三兄弟同在战场,死的却是清元?她不是很能耐么?连麒麟卫都能召集,为何就是不能救清元的命?你们是有三个儿子,死一个清元还有另外俩儿子,可我姬媛箐却只有一个丈夫,一个丈夫啊!谁又能把我的丈夫还回来?把我孩子们的父亲还回来?”
姬媛箐顿时哀嚎不已。
“混账!做父母的,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什么叫死一个清元还有另外俩儿子?老大牺牲了我们二老不难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好受?出了这等事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但是你要是怪清宜那是不能够!清宜已经尽力了,若不是她召集了麒麟卫前去,老大完整的尸首都不知道能不能抢得回来。老大家的,做人要讲良心!”
傅传文说着一双浊眼满是苦楚,看向虚弱的傅清宜更是一脸疼惜。“清宜,你大嫂的浑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知道。只是造化弄人,你大哥他命薄,怪不得谁。你也别自责,好好将身体养好来。你大哥生前也是极疼你的,定然希望你能好好的!”
“大伯……”被姬媛箐为难时,傅清宜还没怎么样,被傅传文这般劝慰加开导,却让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还是清宜没用,没能救下大哥,眼睁睁地看他在我面前去了。”
已哭晕过好几回的文氏闻声从房间里出来,抱着傅清宜就是一阵痛哭。“清宜,你大哥他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伯娘,对不起,我没能把大哥带回来!爷奶走了,我无能为力;我师傅他们走了,我亦无能为力!原以为我给大哥他们几个信号弹就能给他们多争取一线生机,哪知道最后我落得个眼睁睁看着大哥离去的局面!”
傅清宜亦是哭得不能自已。
“伯娘知道,你们兄妹感情打小那般好,能救岂会不救的。这是没办法子的事!伯娘就是恨老天爷太过薄性,这般早早地就把元哥儿收走了,他才二十四岁呀!他的人生、他的大好前程才刚刚开始啊!伯娘这心痛啊!”
“伯娘……”
“清元嫂子,小爷来说句公道话。当时在战场上,清元兄和清松兄以及清柏弟都是身负重伤濒死之际,光他们身上所中箭羽不下二十支,更惶论大小无数刀伤,若是一般大夫根本就无法救治。
清松兄和清柏弟因为离傅清宜近所以优先救他们。那也是傅清宜舍了大半条命给救回来的。她想救清元兄时,是华伯劳阻止了她。
华伯劳当年受我舅姥爷的恩情,允诺帮其看顾傅清宜。当时的情况是即使傅清宜舍了她那条命去救,救不了清元兄不说,清松兄和清柏弟的处境怕是也不大好。华伯劳岂能允许傅清宜做这种赔本的傻事?
恰好清元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说如果需要傅清宜以命换命的方式救他,这命他不要也罢!
这还真怨不得傅清宜。清元兄牺牲了,你难受我们大家都能理解,但是你不能往傅清宜心上捅刀子。她不比你难受少一点!”
楚霖阳见不得傅清宜做了那么多还落得埋怨,忍不住开口。
傅传文和文氏听了,皆忍不住落泪,“清宜是大家宠着长大的,谁又忍心让她用命来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