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岭老傅家,傅老爷子收到傅传志写的信件时,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头子,老五都在信上说啥了。”傅老太见傅老爷子脸色阴沉地不像样,心里直突突。
过了好久,傅老爷子才缓过神来。“要我说,也别搞什么提高产量。老老实实地回家种个几亩地就好!心太大了,只关注向外扩张却没有时间好好地安抚自己。”
“老头子,你到底在说啥?老五都在信上说什么了?”傅老太急得不行。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老五在信上说,老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走了。清宜那丫头一时想不开,陷入了魔怔之中。现在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苦读。”
傅老太傻了眼,“老薛走了?不是,他自己不是神医么?怎么这般年轻就走了?”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自古医者不自医,他医术再厉害又有何用!况且人家早在六年前身体就不行了,一直用毒吊着命。”
傅老太惊了,“啥?用毒吊命?”
“这有甚稀奇的!有的时候一般的药起不了作用,剑走偏方去用毒激发身体潜能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那时候身体就真的是油尽灯枯,再无回转之地了。”
傅老太放低了音量,“就是有冰山雪莲也无用,对么?”
“应该是,不然以清宜的性子不可能不把它拿出来。”傅老爷子低叹一声,“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傅老太也跟着感伤了一阵子,“对了,老头子,你刚刚说什么‘也别搞什么提高产量。老老实实地回家种个几亩地就好!心太大了,只关注向外扩张却没有时间好好地安抚自己。’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低头看了会儿桌上的茶杯,“老婆子,你说咱们这一辈子图啥?不就是三餐有粮、衣能避寒、被窝有暖、屋可容身不漏风雨么?清宜整了那么多,纵然有名有利又如何?吃,她只有一张嘴在吃;穿,她也只是一个人在穿,又能用掉多少?
相反心智没有磨砺好,随随便便一件事便将她击垮了,这要那老些名与利有何用?”
傅老太也是一声长叹,“清宜那孩子总是想方设法地提高作物产量,见天的东奔西跑,遭了多少罪?这两年眼见的过几天清净些日子,不想却出了这等事。唉!”
“老五的意思是,让咱们去冀州劝劝清宜,然后等明年开春清兰出嫁了,咱们到时候直接从冀州出发回到云州去。”傅老爷子接着道。
“如此也好,那两孙女好久不见了,回云州前见见也好。咱们这身体也不知道能挺到何时。”傅老太对此很是赞同。
冀州,傅府。
侯冬寒刚在门前勒停马,虎子立即现身其跟前。
一脸激动地上前帮侯冬寒牵马。“侯副将,可把你给盼来了!”
侯冬寒利落翻身下马,马鞭往他身上一丢。
“怎么?清宜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出书房?”
虎子苦着一张脸,“可不是?我们能想的办法都用了。实在是没辙了,我们才想着向你讨教个法子。”
侯冬寒脚步不停,“前头带路,进去看看!”
另一边胡进贤在得知侯冬寒来了的消息后,立即风风火火地跑到傅清宜院子里。
“清宜,你师傅来了!哎呀,你还看什么书,不出去迎一迎么?”
正在埋头看书的傅清宜,直到眼前的投下一片暗影时才缓缓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我师傅回来了?”
“这还能有假,都快进院子了!你不去迎一迎?”胡进贤再接再厉道。
“师傅!”傅清宜再也顾不得书本,直接从窗台翻身一跃而出。
“师傅!”她一路小跑,直奔院外。
“胡小哥,还真是有你的,终于把这姑奶奶请出了书房。”一麒麟卫连连向胡进贤竖起大拇指。
胡进贤看着前方奔跑的倩影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侯冬寒看到一路小跑向自己奔来的傅清宜,淡淡地笑了。“昔日的小丫头,如今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为师差点儿都认不出来。”
傅清宜先是一愣忽而狂喜,“大师傅,你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好让我去接你!”
侯冬寒背着双手,站在阳光里,笑得一脸温和。“为师就是过来看看,哪里需要什么迎接!”
傅清宜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盛满了喜意。“要的要的!大师傅,这次来冀州能待几天?”
“可以待一阵子。听说这冀州被你们打造成了鱼米之乡,有空带为师走走看看。”
傅清宜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必须的。师傅快院子里坐坐,你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侯冬寒也不推诿,同傅清宜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喝茶。
一杯茶下肚后,侯冬寒扫了傅清宜一眼,斟酌道:“听说老薛仙去了,你很难过。”
傅清宜头低垂了下来,“大师傅,我总觉得二师傅没有离开。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他暂时没有出现而已。”
侯冬寒伸展了下胳膊,发出嘶嘶的痛呼。
“大师傅,是不是肩膀酸,我给你按按。”说着她便闪身至侯冬寒身后,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起来。
侯冬寒喟叹了声后点了点头,“是有些发酸。听到你的消息后,我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赶,拉着缰绳,手臂都拉麻了。”
傅清宜眼内有水光在打转,“对不起大师傅,徒儿不孝,让你担忧了。”
“跟师傅不必这般客气,知道你过得不好,为师这心里自是万分焦灼的。我相信薛老也是这般心理。”
“大师傅,我……”
侯冬寒打断了她,“你想说,你就是很难过,不想接受老薛离世的现实?可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你不接受就能歪曲的。我不知道你为何对亲情有着近乎疯狂地依恋,但是人这一辈子都得在失去中慢慢地学会平静地接受。
我们能陪你的只能是一段路,却陪不了你一辈子。将来我们都不在了,若是你回想起我们这些老家伙时能心生温暖和怀念,那我们便没有白白师徒一场。你明白么?”
傅清宜按摩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大师傅,我害怕这种突然的失去。失去了便只能变成回忆,再无交集。”
“谁说无交集,我们的教导被你融入你的生活里,这就是交集!无论你将来能走多远,会遇到多少个师傅,但是我和老薛却是你最开始的领路人,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如果你真正想老薛安息或者说欣慰,那不如将他传授给你的本领发扬光大,然后快乐地生活。作为师傅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徒儿过得好,这样才是对自己传授技艺的一种认可。老薛是这样,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