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大朝会的结果很快散播了出去。当所有人知道,左相身死,前吏部侍郎尤知古在狱中畏罪自尽。户部、吏部、刑部,还有京外其他各州地不少官员共计一百三十五人,或被杀被流放被贬官。一时间京中哗然,整个大燕官场也难以沉寂。毕竟谁都没想到,天子居然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和这样的死手。因为哪怕京中孩童都知道,大燕左相可是一位真正实权派人物。平日里甭说对左相动刀子了,哪怕只是夺权都有可能引起不小的震动,甚至造成整个大燕官场上的伤筋动骨。而如今左相居然死了,并且死在了大朝会当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与此同时,却也有一个人进入了不少人的视野中。那就是大燕三皇子夏明玉。此前三皇子一直藏身于国子监中。在此间倒是名声不小,乃至整个大燕文人圈子的人都有不少知道三皇子的人。可终究那也只是某一个方面的。而今三皇子在殿中不畏相权,刚正直言,这让不少人都对这位三皇子都感兴趣了起来。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天子故意放出来的一个信号。那就是当日大朝会太子都未曾来,可三皇子却来了。而且起到的作用虽不能说与太子相等,但也相似。因此不少人都心中暗自盘算,天子是不是打算更换储君。毕竟于官场上来说,精于算计,见风使舵的人并不少。更何况如今左相倒台,大燕不少官员都缺少一个主心骨的情况下。……随后几日。京中算是彻底忙碌了起来。不少昔日达官贵人的府邸,该抄家的被抄家,该流放的被流放。毕竟官员一人犯罪,若判死刑,抄家或流放。这可不是说简单针对一人这么容易。可以说当铡刀落下的那一刻,官员的亲人,父母,儿女,乃至昔日友人,都有可能被其连累。因此这几日,在京城的城门口经常能看到一队队昔日的达官贵人皆头戴枷锁被衙役驱赶着往城门外走。有时候人数多了,浩浩荡荡看起来还像一条长龙。而这样的景象接连持续了数日才渐渐平息下来。至于那些获罪却并未被判以重罪的官员,这几日也算是有的忙碌。自从当日三皇子在大殿上一鸣惊人,再加上之前三皇子不断派人往狱中送消息对他们抛出橄榄枝。此时就算他们脑袋再硬,脑子再笨。只要还想在这大燕官场混。他们自然也清楚自己出来后修整好该去向何处找谁。正也因此这几日三皇子的府邸可谓真的是热闹非凡。一开始说实话三皇子还挺担忧的。但后来东楼先生说:“难道殿下不觉得此事陛下已经默许了?”
三皇子这才豁然开朗。再联想他之前的动作。确实。如果父皇不许,共计当日他派人去狱中传播消息后,估计下一刻钟锦衣卫就到他府上了。可实际却没有。这说明父皇或许真的有更换储君的心思。一念至此,三皇子难免又忍不住内心一阵滂湃。“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听到东楼先生的提醒。三皇子回过神赶忙离开屋子往后院。在三皇子的府邸后院有一片不大的竹林。这是昔年他听闻了竹林七贤的故事后,一时心血来潮让人修建的。虽然后来来的次数不多,但胜在环境确实不错,所以偶尔也会过来坐坐看看书什么的。而今日,他显然不是过来看书的。因为今日在这里有不少人在等他。户部王光彦,屈博清,王江,张俊。吏部杜文林,彭越,陆贺。刑部孙松,李景恒……等。足足十余人在这里。可以说在场除去那些已经没多少大用处,或历经近些日此事被贬出京的官员外。昔日左相麾下党羽,也就这十多人手中还保留着相当权利。正也是如此,在三皇子这几日陆陆续续接见不少人之后,却将这些人留在最后的最大原因。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将来若想与太子争锋,所要依靠的终究还是这些人。毕竟昔日左相还在,所真正掌权倚重的也是这三部。户部掌钱,吏部掌权,刑部掌法。只要他能牢牢的将这三部抓在手里。彼时就算太子想要以大义压他,也得衡量一二。而他今日之所以如此自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人在遭受左相背刺之后,现在正是缺少主心骨的事后。同时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时机。因此当三皇子与这十余人见面之后。一时间相谈甚欢。等酒菜上来后。众人微醺,再道两句‘肺腑之言’。三皇子一阵安慰,并表现出足够的明主气度。这霎时间让不少在场之人潸然泪下。对此三皇子也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他清楚,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只需等今日过后,这几日从他府邸出去。那彼时他们身上也定会打上他三皇子的表现。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只要天子知晓他们今日来过。那是一切最有效的保证。……“殿下心胸坦荡,臣实在惭愧。”
……“殿下昔日无可用之人,实在是朝廷的损失。”
……“殿下之英明古来罕见,今日能与殿下交心,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人的马屁声也是接连不断。这让三皇子内心一阵舒爽,但表面还要依旧装作谦逊有礼。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而到了此时三皇子也间火候差不多了。他当即拉着一人衣袖问道:“孤听闻昔日光彦兄与周相私底下常以师生自称可是真的?”
被拉住之人,名叫王光彦。乃户部税务司主官。此番左相背刺,此人着实也被连累的不浅。不过所幸的是,王光彦虽私底下与左相交情不浅甚至传出两人私底下常以师生自称的流言。但实际上,王光彦对左相孝敬并不多。五年,一千两纹银。比起其他犯官简直就是清流,所贿字画文玩珠宝更是少得可怜。而这些东西,也多是他从自己的家底挤出的。算是棺材本。公事上也未曾出过什么大的过错。所以此番对他只是廷杖二十。而此时王光彦听闻三皇子的话,也不知是喝酒脸红的,还是羞愧难安。他只是道:“殿下说笑了,臣恨他还来不及又怎会与他私底下以师生自称。”
“昔日这老匹夫隐藏极深,臣初入仕林还以为是遇到了明公,但不曾想……”话到此处,他忍不住一阵叹息。三皇子笑了笑:“光彦兄不必如此感慨失望,孤问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孤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左相这个人。”
闻言王光彦表情有些古怪,不过还是说道。“殿下若想知道,臣倒也确实能说上一些。”
“毕竟臣知晓此人酷爱连山居士的字画,所以曾私底下与他品鉴过几次。”
三皇子微微颔首然后问道:“左相平日里可经常与人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