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被戴维和他的助手抬上台,血肿范围也早已画好。
相比第一次开颅对象,这位的情况明显就更重些,生命体征的不稳定是由某种比较严重的脑疝引起。
疝,可以简单理解为组织通过一些间隙挤进了它不该去的地方。
这种情况不是直接损伤形成的,而是体积过大的血肿打破了颅内压力平衡,导致脑组织受压移位,如果这种受压是均匀的倒还好。
但问题就在于,脑子不是一团均质的史莱姆,它实际上被小脑幕、大脑镰结构隔开的互通腔室,可以想象为被隔板分成数个小隔间的房间。
在压力作用下,一个隔间东西被挤向另一个隔间,由于出口大小有限,导致挤过去的只是部分组织,这一小块东西就这么凸出、压在了其它部分上。
运气比较差时,这部分会是控制生命活动的延髓,表现到呼吸抑制上就是潮式呼吸。
为了实现更好的减压效果,除了清除血肿外,这次需要更大的手术范围去除更大的骨瓣,当然也就意味着更大的感染几率。
多亏诊所即使不常大量使用也仍在定期更新乙醚储备,足够支持手术在全麻下进行。
库普看着刀刃在光洁的头皮上划出一个类椭圆弯弧,像切开蒙在碗背上的结实皮草,这东西应该韧性很好,因为可以看到克拉夫特用力的手背上掌骨凸显。
接着是字面意义上地把这块皮瓣连同下方薄薄的肌肉一起掀开。
得益于希果家的器械改进,现在可以用一种平头的小夹子按住头皮切缘、配合按压颞浅动脉止血,而不是粗暴地靠加热的粗针烫焦出血点。
按压止血的手由戴维友情提供,库普负责抓住夹固头皮的血管钳,另一手给克拉夫特高举反射镜提供照明。
接着就是些木工活的无菌操作版,在没有外科电钻的情况下,想凭小凿子敲下大块的颅骨还是太过时间紧张,要求胆大心细、手快且稳。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经验,克拉夫特觉得自己还挺适应这个操作的,在砰砰的敲击声中找到了节奏感。
当然,如果有位奇才能在没电的时代搞出钻子来就更好了。牙科早期出现过脚踏动力的牙钻,牺牲下工匠的脑细胞,或许这不是无法逾越的技术难关。
手术进行约半个钟头后,他已经凿出了预计开口周长的三分之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在十几分钟内进行到减压、清理淤血步骤,尽快关闭伤口。
戴维好像已经麻木了,这双眼睛三十余年来见过最多的血就是胸穿针眼的渗血。现在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别过头去,这么罕见的参观机会可太难得了。
尽管做了压迫止血,仍有少量红色从边缘渗向暴露的森白骨壳表面,需要反复用棉球拭去。颇具冲击性的景象让他开始有点无意识的抖动。
克拉夫特起初没特别关注到这点,直到发现术野突然开始摇晃起来,稍微抬头想让臂力更好的库普和戴维换个手。
然而话未出口,他发现抖的好像不只是面前这一小块。
平放的东西不是很明显,但较高的玻璃瓶似乎正在以轻微的幅度左右摆动。旁边的库普加大了稳定手臂力道,看样子也感受到了变化,但以为是自己没拿稳。
“都别动!”克拉夫特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快速扯开一块消毒棉布挡在手术区域上方,“不要慌,我们只有两层楼,塌不了!”
两人正一头雾水,明显的眩晕感与视野晃动袭来。
长形瓶罐、高置物架,甚至木质的支柱摇摆着,外面器皿落地粉碎声响和滞后的惊叫传来,随即是杂乱脚步和更多的人群尖叫。
“不要动!”克拉夫特的吼声盖过一众噪音,把受惊的意识拉回台前。
他双手始终平举着棉布,遮住震动中从上方飘下的少许落尘,直至那股地下传来的力量平息。
“再叫个人进来举这块布,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