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不可一世的刀疤脸马贼便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躺在地上,这让见过大场面的姜伯也是吃了一惊,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平复过来。
“了不起啊!真是好手段,果然英雄出少年。”姜伯赞道。
姜伯立马去找人把马贼绑了,又将徐福安排在一处颇为精致的庭院中休息。
徐福躺在暖和柔软的床上,忍不住打了几个滚,真是太舒服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睡这么舒服的床。
最让徐福开心的还是今晚抓到一个马贼,之前出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马贼居然这么弱,对徐福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隔三差五抓一个,估计就不用为吃饭的事发愁了。
徐福睡得很踏实,却不知有人此刻坐立难安。
抓到落单马贼,因为事发半夜,大多镇上的人并不知晓,但并不包括镇上最富有也是最有势力的两大家族——纪家和郑家。
此时虽已是后半夜,但两家的家主和镇上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却坐在同一个厅堂内,厅堂中灯火通明。
“纪老爷,这闯祸的人听说是纪大公子带回来的,闯祸时也是贵府的姜老管事陪同,纪家是不是得有个交代啊?”一个面色阴沉,身材矮小的瘦削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闯祸?闯什么祸?”纪坚面色淡然,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反问大半夜气势汹汹来府上兴师问罪的郑家家主郑兴。
“闯什么祸?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马贼近一个月都没来长乐镇?”郑兴本来就憋着一口气,闻言怒火更盛,嗓门也大了几分,平日里两家虽然暗地里争斗不少,但面上还是一团和气,从未有过今夜这般面红耳赤的情形。
“还请郑兄直言。”纪坚淡淡说道,养气功夫显然极好。
“这一个月,我多次甘冒奇险与马贼首领祝帮主谈判,昨日已经谈妥,每家每户只要月奉银二两,马贼便再也不会踏足长乐镇半步。我花了如此多的心思才促成的好事,却被你的好儿子给毁了!”郑兴说到最后竟站了起来,指着纪坚,情绪极为亢奋。
“放屁!”纪坚声若洪钟,一把拍在身旁的茶桌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发出一声脆响。一向温文尔雅的纪家家主口吐脏言听得厅内的众人一惊,郑兴更是不自觉退了半步。
郑家虽然近几年发展迅猛,隐隐有和郑家分庭抗礼的苗头,但毕竟纪家在长乐镇有数代的经营,底蕴不可谓不深厚,此时见纪坚发火,厅内竟无一人敢出声。
“利民之事?你郑家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每月这二两银子,你可知寻常一户人家辛苦忙碌一年,能挣多少钱吗?收成好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多两!你让全镇百姓拿一年的收成去喂养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还大言不惭说是利民之事?荒谬!”纪坚一番言语义正言辞,说得郑兴额头上竟冒出淡淡的虚汗,在灯珠的照耀下闪着亮光。
“我也是为了全镇上下的身家性命考虑,既然纪老爷心高气傲,不愿朝马贼低头,那我郑某人就得问问纪老爷,如今抓了这马贼也算是彻底得罪了祝三刀,这两日必有大股马贼杀到我长乐镇,到时候怎么办?”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纪坚冷声说道。
“马贼刀马娴熟,身强力壮,你拿什么挡?拿长乐镇青壮的命去挡吗?”郑兴厉声责问。
“不然又能如何?”纪坚思虑片刻,叹息道。
“决不可与马贼硬碰硬,依我之见就应该先释放马贼,好生招待,再多备银钱粮食,以平祝三刀之怒,还有便是将那捉马贼的人绑了,交由祝三刀处置。如此一来,或许还有转机。”郑兴说完便盯着纪坚,等着他的反应。
纪坚思虑良久,叹息道:“我纪家在此数代经营,若是丧于我手,实在对不住列祖列宗。”
“纪兄深明大义,能屈能伸,实乃长乐镇之福啊!”郑兴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微微笑道。
“若我真的让马贼踩在头上还得笑脸相迎,让纪家变成马贼的鹰犬,那九泉之下,列祖列宗怕是也难以瞑目。”纪坚慢慢说道,语气中的决绝之意极为浓重。
“你要如何?难道想以卵击石?”郑兴刚有点儿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若是纪家真与马贼火拼,他郑家想独善其身恐怕没那么容易,万一惹急了马贼,说不准会殃及池鱼,郑兴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以卵击石也罢,血流成河也好,纪家男儿都是铮铮铁骨,绝不向马贼摇尾乞怜。”
“你纪坚说得大义凛然,死的当然不是你纪家人!”
“若有马贼大举来犯,我纪家定然首当其冲!”纪坚说完,不再理会郑兴,转身离开了厅堂。
厅内众人见正主走了,都把眼光落在郑兴身上。
“待到马贼杀过来的时候,但愿纪老爷还有这等魄力!”郑兴高声叫道,说完一甩袖子,也转身走了。
此时,月已西沉,隐约可闻几声鸡啼犬吠,夹杂着些许婴孩儿的哭闹,让这个看似寻常的夜显得格外静谧。
纪坚并未回到卧房休息,而是独自登上了本家的祠堂,也是长乐镇最高处——摘星楼。
纪家历代的祖先牌位都供奉在这里,终日香火不绝。这楼已有百岁以上的高龄,在纪坚出生之前就有了,据说是祖父花重金请来一位巧匠,携数十青壮,耗费数月之功,倾力建造而成,盼着纪家的先祖都能离天近一些,子孙多得神仙庇佑。
纪坚扶着光滑的扶梯朝上走去,这座近仙楼不知来了多少次,但都不如此次心情复杂。
缓步踏上最后一层,除了熟悉的布置,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此处,不是别人,正是长子纪长河!
看到儿子在此处,纪坚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长河自幼养在身边,纪坚也是一点点看着其长大成人,不但生得气宇轩昂,而且文武双全,在镇上颇有威望,日后掌管纪家应该不在话下。
“爹。”纪长河听到脚步声,见是父亲上楼,忙躬身行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纪坚说着走到香炉前,点上一炷香,恭敬地拜了拜祖先牌位。
“思虑对敌之事。”纪长河道:“爹与郑家家主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奥?那你说爹的决定是对是错?”
“自然是对的,郑家家主异想天开,那马贼的胃口岂是那么容易填饱的,以银事贼,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纪长河淡淡说道。
“你这个年纪都能看到这点,那个老东西精明得很,自然也看得出,他如此不遗余力地主和,自然有他的小心思。”纪坚叹息一声,走到一边,打开两扇木窗,长乐镇大半都尽收眼底,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让疲倦的精神为之一振。
“爹,小心着凉。”纪长河忙解下披风,给父亲搭上。
“我还没娇贵到那个地步。”纪坚笑了笑,不过也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接着问道:“对付马贼你有什么想法?”
“毕其功于一役!”纪长河面色坚定,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