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厂长出狱后找工作处处碰壁，以前处处巴结他的亲友不愿意帮他，曾经的故交下属也不愿意见他，正经人还招不过来呢正规的单位工厂当然不会招一个曾经有过犯罪记录的人。

李厂长心知钱包里的钱坚持不了太久，他心急如焚却也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直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青年来找到了他，来人是钱秘书，他不仅给李厂长留了一百多块钱的钱款票证，还说可以给李厂长介绍了一份工作。

刚刚体验完人间冷暖的李厂长当时是什么感觉呢？激动，感激，懊悔，羞愧，难过，愤怒，心酸，胆怯，高兴，忐忑，温暖，各种各样的心情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胡关尽忠给李厂长倒了一点红酒，肖卫国好奇问道：

“钱秘书当时给您介绍的另一份工作是什么？”

“另一个工作算是半个采购员吧，他让我去北京周边或者其他其他城市的乡下买一些当地特产，他现在是供销社的一名基层采购员，他说他可以从我这边拿货，让我从中间赚一点差价。”

肖卫国点头道：“钱秘书人真不错，这确实是个好工作，您当时为什么不选择那个工作呢？”

李厂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不想连累他，他是受到了我的牵连才被从副处级干部被一撸到底，要不是他家里还有些关系在，他这个采购员都未必当的稳，我出来后他是唯一还愿意帮我的人，我不想为了自己的私事再害了他。”

肖卫国点头道：“您二位也算是有情有义，这就叫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您以后一直打算在这个小回收站干下去了？”

李厂长又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半躺在椅子上道：“不然呢，一步错，步步错，我以前犯了那么多错误，结果在监狱里才幡然悔悟，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以后我的年纪也会越来越大，真有了什么机会我也未必能把握住了。”

“您今年贵庚？”

“我啊，今年五十二岁，如果你父亲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你父亲差不了太多。”

肖卫国点头道：“您比他大几岁，不过也不多，您的半生应该也算是波澜壮阔了，那么年轻就能当轧钢厂这种大厂的一把手。”

李厂长眯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他终于吐气道：

“我的前半生里确实有许多值得自己骄傲的地方，不过那些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后半生里我怕是只能活在自己的记忆里了，对了，你找我来是想问我什么？”

肖卫国似笑非笑的问道：“您这是着急回去了？”

李厂长很光棍的点头道：“是得早点回去，我还得收拾一个住的地方出来，不然明天出去收半天废品，就没有力气再收拾屋子了。”

肖卫国又问道：“您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睡你今天看到那一家隔壁，不过那个屋子要大一点，他们估计想腾出来放东西。”

“下午我看到您好像不太想去睡那个小屋啊。”

李厂长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说的小屋其实不算一整间正式的房子，里面不仅面积小，而且还没有火炕，我腰不太好，着了湿冷就腰疼，再说那间房子以前是堆废品的房子，里面的卫生和环境都不太好，不过现在我没有反驳的能力，他们安排了我就得去，不然工作丢了才是真的麻烦。”

肖卫国点点头说道：“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情况我理解，我今天找您来是想咨询几个工厂建设方面的问题。”

李厂长瞪着眼睛问道：“工厂建设？你们回收公司要建工厂了？”

肖卫国点头道：“严格来说是我自己建，这些工厂跟回收公司关联性不大。”

听完这句话李厂长又问道：“那你打算建多大的工厂呢？主要生产任务是哪方面的产品？”

肖卫国示意关尽忠继续倒酒，答道：

“我打算先建一个生产化妆品的工厂。”

“奥。”李厂长点头，虽然没接触过，但一个正规工厂投入必然不小。

“一个生产香水的工厂。”

“嗯？”李厂长惊讶，怎么还有一个？

“一个生产洗漱用品的工厂。”

“啊？”李厂长疑惑，还有第三个？这是建正规工厂的架势吗。

“还有一个酒厂，不对，可能是几个酒厂。”

“哈？”李厂长嘴巴张的老大，他彻底惊呆了，同时建设这么多厂子？可行吗。

“回收公司这边这几年也还需要建设几个配套的工厂，废品的无害化处理，分拣，熔炼，铸锭等等一系列动作都要正规化，流程化，所以一个正规工厂必不可少。”

李厂长终于把嘴闭上后，几次张口最后终于说道：

“你建这么多工厂干什么？这些工厂你能申请的下来？”

肖卫国点头道：“所有手续都已经申请了下来，许多东西都已齐备，过几天春暖花开就要破土动工了。”

李厂长惊叹道：“这么大的动静，你可真是胆大，不过这些产品你会造吗，设备哪里买，技术从哪来，做出来你又卖给谁，怎么卖？到时候国家允不允许你卖，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肖卫国点头道：

“技术方面我们有一些苏联的工程师，虽然他们的技术未必有西方先进，不过有些东西可以边做边慢慢研究，设备可以从苏联弄来一些，再从西方国家弄来一些，自己研制一些，这些都不难，销路我已经有了，等产品出来我就能卖出去。”

“你这什么都齐了啊，这还有什么要问我的，苏联工程师不知道配套工厂怎么建？不可能啊？”

肖卫国给李厂长点了一根烟道：“其实我忙的很，我不想藏着掩着试探您了，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对工厂建设一窍不通，现在急需一个专门人才来帮我在旁边盯着，工厂建好后我也需要一帮人来帮我管理工厂，杨书记和李永军都向我推荐了您。”

李厂长心思通透，其实在肖卫国没说答案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肖卫国的一些来意，可如今听到这些话又是不一样，开心，激动万分，有些期盼，又怕希望破灭，特别是当他听到杨书记和李永军竟然都向肖卫国推荐自己时，李厂长又是感激他们的仗义相助，又是羞愧自己当初的自私狭隘。

肖卫国在烟雾中微眯眼睛盯着李厂长道：

“老李，你的处境你自己清楚我也明白，咱们也不用玩什么三顾茅庐的把戏，你来帮我，我会给你挂一个项目部经理的头衔，月薪三百，福利另算，你只要尽心做事，别再犯法，别犯大错，我之后可能会酌情考虑让你继续负责一个工厂。”

肖卫国这算是画大饼吗，工厂建成之后他会不会食言？就算百分之九十九是，李厂长也不敢放弃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拒绝了这次的邀请，或许等待他的就是流浪街头的结局。

“我答应你，卫国，你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住处？我今晚就想搬出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