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栓柱去了一趟以后,常家稍稍收敛了一点。大淘自己也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一晃三年过去了,大淘生了头一个孩子,是个丫头,转年又生了一个丫头,真是越怕毛毛虫,越拿谷莠子出溜!
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大淘在常家越发的没有地位了!
这一年的冬季, 二十一岁的二淘也成亲了。这在当时已经算是晚婚了。
女婿是临江本屯子的,长相真是一言难尽。黑的掉在地上都找不着!眼睛倒是不小,往里凹(wa)着,挺大个锛儿楼头(额头),大长脸。
从小没有爹,一个寡妇妈,身下有两个妹妹,家里又穷!二十四五了!
四春一听就摇头了:“长的太磕碜了,家里又穷,实在是配不上咱家二淘!”
二淘比大淘长的要好看,杏核眼,柳叶眉,樱桃小嘴,按当时的审美标准,绝对是个漂亮姑娘,要是找这么个女婿,确实有点白瞎二淘这个人了!
两家地挨地,上地里干活的时候,两个人经常见面,久了, 那小子相中二淘了,托了媒人上刘家提亲。
四春一听就不乐意了,只问了媒人一句话:“这一手托两家的事,你觉得这两个孩子般配吗?”
把媒人造了一个大红脸,讪笑着说:“我看也不般配,朱学文托俺了,也不得不来问问,这事就算了,我给老朱家回话,就说二淘还小,她爹舍不得,先不找!”
那时候,不同意都不直说,要给人家留点面子,一家女,百家求,谁家问都不犯毛病!
二淘听完直接笑了:“我都二十一了,还小呢,再过两年我都老了!唐三婶,你先别忙着回话,我和爹娘在商量商量!”
老唐婆子一听这话有门,乐癫癫的走了。
四春挺惊讶:“咋的?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二淘要找女婿,闭着眼睛上大道摸一个,也比朱学文强吧?”
二淘咯咯的笑弯了腰,把大辫子甩到身后去:“娘啊,看你把人贬低的,尿泥钱都不值了!我觉得这门亲事行,我乐意!”
“啥玩意?”四春惊讶的问了一句,伸手摸摸二淘的脑门:“你不是烧的说胡话吧!”
二淘趁机抓住四春的手,拉着她坐到炕沿上:“娘,你说,朱学文仁义不?能干不?”
四春想了想,点头:“仁义,看见人不笑不说话,不叫点啥不说话,嘴甜!也能干,你看人家那地伺候的!干活起早贪黑的,不惜力!”
“是吧!”二淘得意的扬起小脸:“过日子不就得这样的吗?”
四春还是摇头,:“那也太黑了!那大长脸一宿都摸不到头!”
二淘又咯咯笑了:“摸不到头就不摸呗!黑点怕啥?那是风吹日晒的,劳动人民的本色,常五倒是白净,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整个就是一个秧子货,也就是打人行!”
一提起常五,二淘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摸摸脸蛋:“一耳光差点没给我打懵了!”
四春憋不住的笑:“这一撇子你算是记住了!”
二淘撇撇嘴:“那是,我记他一辈子!”
二淘接着说朱学文:“你看见没有,每次干完活回家,铁锹,尖镐,锄头,全是他扛着,薅的曲麻菜也是他背着,他身上都挂满了,都舍不得让她俩妹妹扛点!妹妹都心疼,媳妇他能不心疼?”
四春仔细想想,还真像二淘说的那样,看来这丫头早就上心了!
“长的磕碜更好,省的别人惦记!再说了,过日子,又不吃模样,不嚼模样的,好看孬看的都不重要,主要人好!穷也不怕,穷又不扎根,两个人齐心协力好好干,我就不信,挣不出个好日子!”
说的四春连连点头。栓柱在旁边也听笑了:“二淘这小嘴,叭叭的,跟蹦豆似的!不过句句话在理!有远见,不浮夸!”
长乐在旁边笑:“我二姐都二十一了,着急了,那个姓朱的也太磕碜了,我看是配不上我二姐!”
二淘用手指在长乐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二姐哪应人啊,大字不识一箩筐,哪像我们家长乐,都能当老师了!”
四春看着两个闺女斗嘴,也笑了:“长乐这性子太绵软,比你大姐都老实,找个啥样的女婿能不受气呢?”
“胖墩那样的呀!”来福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长乐的脸腾的红了,满屋子追打来福。
四春和栓柱相视一笑,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彼此,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看着家里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两个人都觉得,以往所遭受的所有苦,都得到了回报。
晚上,栓柱躺在被窝里和四春说:“二淘这孩子可比大淘有主见,说的头头是道,人家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自己愿意就行,你就别纠结丑俊了!”
四春抱着栓柱的一只胳膊:“我就是怕她不随心,找个自己不喜欢的,心里憋屈一辈子!二淘从小就和我亲,我舍不得她遭罪!”
栓柱抚摸着她的头发:“放心吧,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 ,刘家给朱学文回了话。 这事成了,二淘同意了!
朱学文乐的一蹦八丈高,他是真没想到二淘能同意,自从和二淘打过几次照面以后,他就夜不能寐,心里想的抓心挠肝的。
但朱学文知道,自己配不上二淘,托人问吧,怕吃闭门羹,以后两人再见面,都不好意思了,不问吧,心里又放不下!
确实纠结了好一阵子,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托了唐婶,问问也就死心了,也免得自己老觉得还有希望!
唐婶还真不愿意接这个差事,奈何朱学文他娘一天跑八趟,没办法,只能答应走这一遭!
开始,四春呲哒她的那两句 ,她倒觉得正常,没承想,二淘居然同意了。
唐婶在心里暗暗后悔,要知道二淘眼界这么低,还不如早点给自己家的儿子问了。
这件事很快在临江屯传开了,人们一致认为,二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