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扫过这挂壁上的三幅画,周云了然于心,只道还是这庆朝的世界实在!
不因其他,只因为这三幅画他在现世都见过,并曾了解里面的故事。
第一幅,名为《画中仙》。画面上大片留白占据画中,侧有青竹掩映,小道蜿蜒,溪水叮咚。乍一看是一幅未完之作,那留白的部分,该是有位才子或佳人。右脚的空白,该有首题诗镇画。
第二幅,名为《白蛇》。顺着画中轴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独峰,一条巨大的白蛇蜿蜒盘旋,顺峰而上。这白蛇通体晶莹剔透,宛若仙龙,非但没有丑陋之感,反而灵气逼人,缠体若玉,美洁无暇。
这山峰外,明湖上,断桥右,站着一位白衣和一位青衣女子,迎雨撑纸伞,皆貌若神仙妃子。断桥之侧,乌篷船过,青烟蒙蒙,一青年形似仙童,于船中对桥而看,望眼欲穿。
这画中之景,好生熟悉!
第三幅,名为《化蝶》。画中双坟并立,墓破棺出,由这一双棺椁之中,灵动地飞出一双妙蝶,双宿双飞,直入仙府。这墓侧,林木青葱,花草淡雅,幽然安宁。
看完这三幅画后,周云不由一笑,调道:“恪然兄弟莫非还是个痴情种子,得了这三幅凡画,便视若珍宝?”
一听这话,李恪然脸上明显流出了不屑:“周捕爷,这可不是凡画,而是奇画!”
“只怕是周捕爷不识得仙品,也只能随意应一声凡物!”
李恪然话说的有几分激将,惹得周云淡淡一笑,心里已知他的意图。
“周捕爷不知,这每一幅画,都是一桩情缘,且听兄弟与你一一讲述,可有兴趣?若兄弟讲出其中所以,尚能令周捕爷满意的话……”
周云应道:“不必拐弯抹角,便说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呵呵,周捕爷明白人!那《长生万象九极道则图》一听便是神奇之物,兄弟我一向喜爱珍奇画作,周捕爷可否说一说其中内理?或许日后还能方便兄弟找寻!”
周云有点为难了,关于那幅画作,不是他不愿意说,实在是说出来李恪然也不会相信,反而可能将他当成疯子,甚至会不愿意再帮他找寻道则图。
《长生万象九极道则图》神异非常,包罗万象,周云借它历了九世,也只是清楚一些皮毛,还不可言……
“恪然兄,这样吧,若周某能讲明这三幅画的情缘,还请兄台莫要再问那图的内容,只安心依名寻找,如何?”
“什么?周捕爷也知道这三幅画?”李恪然不信。
一个捕役,即便不是白丁,比白丁也强不了几分,谁又不知周云祖上三代都是捕快,断然不可能在画作品鉴上有什么建树,也不能知晓奇画故事!
李恪然虽然知道周云喜爱画作,但也只是当他附庸风雅,已是难能可贵。
“那好,就依周捕爷,但若周捕爷说的不对,或完全是胡编乱造,那就得按我所言,明说那道则图是怎么回事!”李恪然暗笑。
“可以!”周云大手一挥,“取笔墨纸砚来!”
“这第一幅画,不止名《画中仙》,还应叫作《倩女幽魂》。画理所指,是书生宁采臣与魂仙聂小倩间的爱情故事。书生宁采臣,夜入兰若寺,见有一女子,宛若画中人。”
“仙魂聂小倩本意引宁采臣入黑山老妖的局,吸他的灵生精魄,奈何书生善良耿直,心纯正,不入引诱,且作魂仙美貌于画中,令魂仙感动。后历经波折,书生终于在黑山老妖的阻止下,带魂仙骨灰回乡,一人一鬼,终成仙侣!”
“这其中具体故事,想必李兄已然知晓,周某不必赘述!”
听闻此述,李恪然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周云持了毛笔,在纸上书道:“人鬼殊途,情缘同归!”
又着墨一首填诗,题为《别思》。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颜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画中仙》是在告诉世人,这世上唯一能穿越生死的,无过于爱情,爱到深处,便值得不顾一切。”
“如这《白蛇》,更是跨越千年的人妖之恋。故事很简单,牧童许仙救了白蛇,白蛇化形之后,便回来报恩,嫁与作妻。只可惜遭人拆散,法海你不懂爱啊!”
言毕,周云也已在纸上写下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再说这化蝶,不是人鬼恋,也不是人妖恋。却可称得上是一双仙恋。梁山伯、祝英台,初为兄弟,后为情侣。英台父嫌贫,遂不允,欲嫁其与马文才,梁求婚被拒,忧心思虑,一病不起,亡故。英台于嫁路遇梁坟,哭声动天,坟裂棺出,英台入之,与梁双双化蝶,飞入仙府,为神仙美眷!”
“只是这画中棺椁,该是一个,不是一双,看这笔墨,是后人有所篡改!”
话音落,两句评言也跃然纸上:“桃花谢去人不回,春江流水,一段痴情会。天上人间折断肠,楼台泪别红心碎。纵然世俗城墙高,生死无悔,漫漫路何归。凄凉秋风坟前过,泣血成雨蝶双飞。”
“恪然兄别的画作不收,专收这三幅凡画,该说你是个痴情种子,也不错吧?”
三幅画述毕,李恪然已将周云惊为天人,差点晕了过去。
不曾想,一个小小捕役,竟如此文采斐然,不但深知三幅奇画,还能品评至此,于是心思黯然,不再去想追问道则图的内情。
“还请周捕爷放心,李某定当全力帮捕爷寻找那幅道则图,绝不懈怠!”
李恪然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压压惊。
趁这空隙,周云却是有些失神的望着那第一幅空白的画作,不由呢喃:“奇怪,那画中人是哪儿去了?”
“哦,周捕爷,听说最近云浮城有些不大太平,传言似有邪祟作怪,城北已经死了数位无辜。您为捕役,还须多加小心啊!”李恪然兀地出言提醒。
“恪然兄不必挂怀,周某只是在衙内做擒盗的捕役,又不是抓犯的快手,相对安全些!”
转而又打趣道:“倒是恪然兄,终日接触奇画,要小心些,莫使画作成了精,还不知晓!”
“切……”
“周应捕,你在这儿呢!”就在这时,画铺外传来一个小捕役的喊声,“张捕头找你有要事相商,还请你快些移步衙门啊!”
周云听此,眉头一凝,忙站起身来,低声对李恪然道:“恪然兄,道则图的事情,就麻烦你多多用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