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做白事买卖,行里规矩你都忘了。”
规矩……
我猛然想起来。
在我们这一行,死者为大,那些邪祟不会无缘无故生出来,大多是死之前有怨气,自甘堕厉鬼道。
从而,除怨气为首要,驱邪性在次之,震鬼祟是最后。
“那赵家就是个混账!”爷爷骂了一句。
我心惧无以复加,从爷爷的话里,了解了大概。
大杨村年久大旱,收成不好,人也穷。
赵家人就动了歪心思,在三年前,花两千块钱买来个老婆。
只是,那姑娘性子刚烈,死活不愿意,就被那家子活活打死。
直到三年后,赵家新婚,这才出来作乱。
“那她要害,也不该害赵家新娘子。”我开口。
“坏就坏在这里头。”爷爷道:“那赵家新娘子知道此事后,被赵家威胁,一心求死,那邪祟也心善,本意是想救她一命,所以才附身其内,不想却被你给除了。”
“那新娘子心灰意冷,这才上吊自杀。”
我心里一咯噔,连害怕都忘了。
当时,只以为是普通邪祟作乱,又怕有后患,才祭出三清铃,强行震之,没想到
等等。
我像是想到什么。
所以,那赵家新娘子才会用那样绝望的眼神看我。
她害怕的,不是那邪祟,而是害怕赵家!
我心中更是如雷震动,悲痛无以复加。
要是爷爷在……
要是爷爷在,定会探究邪祟由来,从而化其所怨,如此这般,赵家恶事也会公开与共,那新娘子,也不会死!
我被自己这一番想法纠缠,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悔恨起来。
“未济,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爷爷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那新娘子和赵家拜了天地,便有孽债在身。所以迟迟不肯入阴簿,她因你而死,怕如今,已经缠上了你。”
什么!
我瞪大双眼。
我没有害怕,只是问:“那怎么能救她?”
不入阴簿,便自甘堕厉鬼道,不入轮回,不能往生。
“有。”
爷爷看着我,浑浊的双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我不自觉的开口:“怎么救?”
“下阴。”
两个字,一股凉意从脚下窜起,突然退缩了起来。
我就是个半吊子,这些年,和爷爷学了点除祟的本事,也懂点道家法器,可这都是些买卖行当。
下阴可见生魂,见阴司,我胆小,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我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却不想爷爷一巴掌呼在我脑瓜门上。
“小兔崽子,还想老子替你不成。”
我哎呦一声,捂住脑袋,也知道爷爷现在这身子骨,确实不合适走阴,别嗝屁了,那就完了。
“我替你护着,你下了阴去,助她早入阴簿要紧。”
爷爷曾说,睡前下阴,榻下双履,必一仰一覆,尽仰其履则死不复返。
所以一般走阴人,身旁必定有信赖之人相护。
“未济,你命格太重,生来逢煞,本不适合走阴,所以你切记,下了阴去,一炷香时辰便要速速回来,不然邪祟近身,我也没办法。”
生魂离体,各方邪祟便侵之,时间一久,这身子就会被强占了去。
爷爷叮嘱完,便去积神水。
所谓神水,一为井中五龙之水,二为路上带来草鞋之水,三为江总讨来长江之水,四为河中讨来五鬼之水。
集完神水,爷爷恭恭敬敬端来一个三方瑞兽铜炉,朝天叩拜,点燃三炷香,又把神水灌于口,朝那三炷香喷了上去。
“神水过乡,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看他做法,也马上把床榻下的一只鞋翻了个面,合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