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说道:「福妃一向对下人拘管得严谨,如何竟有如此犯上之人?」
丽妃则训斥七公主:「你这孩子真是的,这样小事何必让你父皇烦心?」
又对皇上说:「陛下,这不过是下人们无知,言语间说话不防头,未必就是福妃姐姐的意思。」
七公主哭道:「就算他们无知,如何就敢这样造次?这是父皇还在,这些奴才们就敢如此生事作耗,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便是福妃娘娘和五哥没有这样的心思,又怎么能拘管得住所有人?更何况这些人必然不会安生成日家在主子跟前撺掇,时候长了,泥人也让他们说动了。」
「成了,快闭嘴吧!都让你别说了,你怎么还说起没完来?」丽妃怒了,「叫人听见像什么?」
「她受了委屈,你又不让她说,岂不是更委屈了她?」皇上说道,「那些下人很该治一治,也算杀一儆百了。」
「陛下,千万不要这样。」丽妃摇头。
「这是为什么?」皇上一时不解。
「不说的话也不过是我们母女受些委屈罢了。」丽妃道,「可要是说了,事情不免弄大。弄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知道的是陛下惩治刁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嫉妒五皇子立了大功。
说起来不过是一碟子点心,就要又打又杀的。又何况这点心也没拿给别人吃,是拿给皇长孙去了。
叫人说她一个当姑姑的,一盘子点心都不肯让给晚辈,仗着皇上宠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真知道实情的又有几个?世人多爱添油加醋,针鼻儿大的事都恨不得弄得山大。到时候传来传去,必然会弄成我和福妃姐姐针锋相对,彼此不睦了。
这大年下的,可别再为着这点子小事,弄得宫中人心惶惶了。」
皇上听了很是欣慰,说:「没想到你如今也有这般的心胸和眼界了,说到底还是委屈了你们。」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陛下安宁,后宫和睦,受些委屈打什么紧?」丽妃温柔地说。
又告诫女儿:「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你再提起。回头我也把你跟前的人都叫过来,好好说一说,让他们都收敛些,别三不知二的就惹是生非。」
七公主虽然不愿意,可也不敢违拗她的母亲,默默的点了点头。
到了下半天,皇上和青阙盘了半日的道,不觉得有些困倦了。
张泽服侍着他歇息,皇上就问:「你去问问丽妃,晚膳的时候吃什么?」
张泽去了半天才回来,说:「丽妃娘娘有些身子不适,也躺下歇着呢。奴才没敢多打扰,只问了问就回来了。」
皇上不禁问:「这是怎么了?上午和朕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也请太医瞧过了,说什么忧思所致胎相有些不劳,已经开过药了。」
皇上听了没说话,晚上的时候到丽妃这边来。
比时丽妃还睡在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
皇上命人拦着,不许叫她,自己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丽妃脸朝里却并不曾睡,而是在偷偷拭泪,哭湿了两条帕子。
「你心里头还是委屈,」皇上挨着她坐下,「还是朕替你出头吧!」
丽妃坐起身来说道:「陛下怎么来的无声无息?臣妾失礼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无比尊贵。怎么还能为了不值当的事哭损自己的身子?」皇上问她。
「是臣妾心胸狭窄,」丽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并不是委屈,着实是有些担心害怕。」
「也不怪你害怕。」皇上点头,「朕走之后,你们孤儿寡母,难免担心老五功高盖主啊!」
「更让臣妾担心的是五皇子如今这般得人心,我们又拿什么与之抗衡呢?」丽妃流着泪说,「听说昨日玉世子押送着从匈奴那里缴获的辎重牛马,以及俘虏的匈奴首领入城,被百姓们唯一的水泄不通。
京城的人们争相传颂,不但说书唱戏的将五殿下的事迹编成了话本戏文,甚至听说还有百姓为他立生祠的。
臣妾说这些并不是嫉妒五殿下贤能,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别说是百姓和大臣们,就是我也实在佩服又高兴。
可越是这样,臣妾心里就越是不安。这天底下也只有陛下为我们主张,陛下一旦升仙去了,有谁还能长久记得?
想来想去,不如就请陛下立五皇子为太子吧!这样,岂不既顺应了民心又免得将来我们母子遭遇不测。」
丽妃的话像尖刀一样扎在皇上的胸口,他喘了口粗气说:「并不是朕非要立一个黄口小儿为一国之君,而是天意如此又怎能违背?」
「陛下,臣妾风闻,民间都在传说五皇子才是真正天命所归之人,否则又怎能建不世之奇功?」丽妃叹息道,「臣妾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弄得兄弟反目,生灵涂炭,还不如早早退出,也算是一善。」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一切事情朕心中有数,你也不必太忧虑了。」皇上轻轻拍了拍丽妃的背,「朕近来觉得
越来越乏累,这会儿又想躺下歇着了。」
丽妃连忙起身,让皇上躺下,殷勤的问道:「陛下若是觉得实在乏累,我叫人进来给您捶着些。」
「也还不必,」皇上说,「晚上熄灯之前,让张泽给朕按一按就是了。」
「那陛下晚膳想吃些什么,臣妾好叫他们去准备。」丽妃又问。
「清淡些就好。」皇上说,「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再过个把月你也快要生了,到时候朕也就真正不属于这俗世了。」
皇上说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丽妃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才转过身朝外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