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远处,余海正跟邓安说笑,比起以往竟亲热了许多。
原先襄王府三位总管,如今邓安去了东厂,张平安去了御马监,就剩余海一个人留王府。
所以近两年,余海就比较孤独,其他宦官比他辈分低,导致他连个说话的人都难找。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只朱景洪在被独孤淹没,他手下人的也有这种趋势。
今日邓安来汇报情况,事毕之后不太着急离开,这才跟与余海闲聊起来。
二人聊得正乐时,便有小宦官进来禀告贾雨村来拜,禀告朱景洪得余海亲自去。
邓安是个聪明人,在听了小宦官讲明贾雨村来意,并结合近些日子的情报,他就猜到了这厮来的目的。
这时余海已告辞离开,骑马去找朱景洪去了。
十几分钟后余海回来了,于是邓安便问情况如何。
“殿下让我找一份大明律,打发他走!”
微微点头后,邓安说道:“我陪伱去会会他!”
这俩太监往别院去时,另一头山林之间,朱景洪夫妻二人同乘一马,只不过眼下速度慢了下来。
“堂堂一个刑部侍郎,连本职都做不好?来找你作甚?”宝钗神色不善。
朱景洪道:“还不是不想得罪人,这倒也不奇怪,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会犯难!”
宝钗道:“犯难才显忠心呢,若不能为君父分忧,高官厚禄养着他作甚!”
朱景洪叹道:“你以为天下全是王培安?这贾雨村已是矮个里选的高个了,能用也只能凑合着用!”
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重新创造一个得利阶层,否则治天下就得靠士大夫。
再说的邓安二人,此刻他俩来到了会客厅,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贾雨村。
“贾大人,太子殿下说了,判案是刑部的事,让你依法判决便是,还特意让咱家给你带了一本书!”
言罢,余海向身后小宦官摆了摆手,后者便端着托盘走到了贾雨村面前。
这是太子所赐之物,贾雨村不敢有半分怠慢,当即勾着腰小心翼翼接过。
看到竟是一册《大明律》,确实是出乎贾雨村的预料,这让他想到了很多事。
而在他思索间,邓安笑着开口道:“贾大人,殿下赐你书册,其中意味……你可明白?”
“明……明白!”
邓安依旧面带笑容,说道:“贾大人是聪明人,可有时候聪明过头,也未必是好事……提醒你一句,做人啊别太精了!”如今的邓安可不简单,已是东厂的二号人物,仅次于秉笔太监程英。
所以单从身份上论,邓安就不比贾雨村低,教训起来非常有底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若只考虑自己得失,忘了主君……这样的人,怕是难长远啊!”
这些话,犹如利剑刺向贾雨村心防,此刻他已完全醒悟过来,真正明白自己干了多蠢的事。
邓安侃侃而谈,指点江山之际,一旁的余海却想得更多。
贾雨村是聪明过头了,此时意气风发的邓安,有没有表现过头呢?余海默默看着这一切。
贾雨村离开了,邓安二人则返回了围场。
路上,余海问道:“你何必跟他说这么多?”
“咱们做奴才的,就得多为主子考虑,尤其是我在的东厂,监视百官风闻奏事,便是要替太子爷把这些人当官的看住!”
“今日这贾化把案卷拿来,想让殿下来替他背书受怨,其心可诛……殿下宽仁,咱们可不能让殿下吃亏!”
作为太监,哪怕做了司礼监秉笔乃至掌印,其权柄地位都来自于君主信任,政治上的忠诚是宦官的生命。
沉默几息后,余海答道:“我倒觉得,少说多做更好!”
叹了口气,邓安答道:“我跟你不一样,咱们三个……都不一样!”
这话邓安是有感而发,而所谓的不一样其实并非天生,而是因形势发展而导致的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朱景洪给他仨的定位不同,导致他们处于不同的位置,并有相匹配的做事风格。
实打实的说,对于做脏事这条赛道,当年邓安其实很不情愿,可他根本就没得选择。
见余海不说话,邓安半开玩笑道:“余老弟,我跟张平安,其实都羡慕你!”
很快几天时间过去,在七月初八的这天,刑部对涉案官员的判决出炉,由刑部侍郎贾雨村呈送通政司。
涉案官员分布于南北十一省,依律有二十八名官员被判斩首抄家、有八十六人被抄家流放、另有一百七十二人被判抄家。
刑部这边忙完了,接下来热闹的就是吏部了,因为这么多的空缺要补人,其中一些肥缺自然有人盯上。
且说刑部题本送至内阁后,由首辅大学士赵玉山亲自票拟“照准”,然后送至御前批红。
一次性处置这么多官员,皇帝下旨召集廷议,内阁六部全都到场议事,其中也包括朱景洪这位太子。
按理说皇帝可以直接批复,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廷议来,完全是老头儿导演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