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曹完不成收税的任务,最轻也是要挨板子的。
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士奇却是诧异道:“朝廷定的商税,并没有说驸马家的奴仆就可以免税减税。”
“既无规定,那依例来说,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勋臣高官,其家人经商者,纳税皆然,无有特免。”
“为何到你这里,却变成了他们不交税,要无权无势的百姓代他们交呢?”
皂隶破口大骂道:“你这书呆子好生愚蠢,自古皇亲国戚,勋臣高官,都是不纳税的,寻常百姓,才需要纳税,这还用我多言吗?”
“便是考了功名的读书人,也可享有免税特权,田税徭役如此,商税自是亦然。”
“前不久才有一名税司巡检,也和你一般愚笨,竟拦了驸马都尉家的马车,要求其和经商的平民同样收税,被管家周爷打得几天都下不了床。”
“人家是正经的巡检,朝廷命官,好歹还能保一条命。你一介布衣,又是外地人氏,便是打死了扔长江里,也溅不起几朵浪花来。”
皂隶说完,又瞪了杨士奇一眼,道:“今日我还忙着去其他店家催税,且懒得你,如若不然,定要将你拘到大牢里,关上几日,叫你识得老子的厉害。”
他说得十分嚣张,似乎这种随意拘人的事,从前没有少做过。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还丢下一句话。
“记着,日落时拿不出三十两银子,我便砸了茶棚。”
皂隶离开,杨士奇坐下,愤愤不平道:“岂有此理,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皂隶,竟然如此蛮横霸道,当真是可恨。”
“可不能小瞧了他。”店家走了过来,道:“刚才还多谢这位公子仗义出言,虽然未能减掉小店之税,诚心可嘉,小老儿谢过了。”
杨士奇叹道:“说了许多废话,于事无补,又有什么用呢?”
店家苦笑:“咱普通百姓,就是这样,到哪里都被人欺侮。”
“原以为太孙殿下开放经商,咱也能趁机过上几天好日子,没想到,还是不行啊。”
“别说做大生意了,就是开一间茶棚,也不是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能参与的事情。”
“罢了,罢了,待大家喝完茶,小老儿这就收摊回家吧。”
旁边的一名客人接言道:“店家,你也不必过于生气难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本来是庄户人家,茶棚做不下去,无非是回去继续经营田地,或去大户人家做长工谋生。”
“要我说,真正惨的,还是原来那些小商户。”
朱允心中一动,向蒋使了一个眼色。
蒋心领神会,当即开问道:“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呢?”
那客人道:“太孙殿下开放了经商资格,现在任何人都可以申请税证经商,但同时也加征商税。”
“大商户大多倚靠皇亲国戚,勋臣高官,虽办税证,却也只是稍微交一点点。”
“朝廷的税额总量却是要加的,上面压下来,一级压一级,那下面能怎么办?”
“从权贵那里收不到,便只能向无权无势的小商户收呗。”
“他们现在已经是个个苦不堪言,很多人都快活不下去。”
“又是世代经商的人,不懂做别的营生。生意做不了,恐怕是要沦落街头,乞讨为生。可怜,可叹。”
朱允听得目瞪口呆,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若不是亲自来码头私访,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经商政策,竟在执行中变成了这幅模样。
还会以为自己改革有成效,功德无量呢。
果然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可恨!”杨士奇意气不平,重重在桌上放了一掌。
“若有朝一日,我能入朝为官,定要刷新吏治,一改积弊。”
朱允有些好奇,微微笑着,又朝蒋使了一个眼色。
蒋笑问道:“莫非公子心中有甚治国经略,不妨说来听听?”
躺在医院的床上码字,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