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的盖子早滑落至旁边,任由内里的场景呈现出来。
想到梦中奥萝尔因为窥视棺材内死去的巫师尸体差点失控,卢米安犹豫了一下。两三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前行了数步,靠拢那具黑色棺材,直接将视线投了进去。他的眸子内迅速映出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金发披散在两侧,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略显苍白,身上套着轻便的蓝色长裙。
这是奥萝尔!
死去巫师的棺材内躺着的是奥萝尔!
卢米安的瞳孔瞬间放大,脸庞扭曲到狰狞。
他眼前所见的画面一寸寸破碎了。
卢米安猛地睁开眼睛,表情复杂地怔怔望着前方。
“你看到了什么?”苏茜的嗓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卢米安梦呓般回答道:
“我看见奥萝尔躺在死去巫师的棺材内…
“这怎么可能…”
苏茜安抚般说道:
“这更多是一种象征。
“你想想,现实里并没有巫师传说,而梦境中,你潜意识编出来的故事将你和奥萝尔的家设定为了巫师曾经住的地方,奥萝尔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未听过那个传说。
“她还因为想看清楚棺材内的巫师尸体而濒临失控。”
“所以,巫师传说里死去的巫师指的是奥萝尔,那猫头鹰象征什么,整个故事又象征着什么?”越来越多的疑问在卢米安的脑海内冒出,每一个都仿佛利刃,撕裂着他的头部。卢米安忍不住抬起双手,按住了脑袋。
“这可能需要你恢复更多的记忆才能分析,而且,某些情况下,象征不止一层,会以释合的状态存在。”苏茜柔声说道,“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你的潜意识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再继续下去只会带来相反的效果,对你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利。你是希望两周后,还是一个月后做第二次治疗?”
卢米安几乎未做思考:
“两周后。”
苏茜沉默了几秒道:
“最后,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有很强的自毁倾向。”
“自毁吗…”卢米安低声重复起这个词语,没什么表情的变化。
苏茜的嗓音又一次变得温暖,抚平着卢米安的心灵:“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想强行把它消除,除非你愿意让我抹掉代表问题根源的全部记忆,否则每一次的治疗都只是缓解而不是根除。
“我只想提醒你,我在你记忆里看到的奥萝尔是一位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女士。
“她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她想看到你读大学,她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到特里尔游玩一段时间,她想找到家乡的线索,她想完美处理父母的问题,她想享用所有的特里尔美食,她想听这里的每一场音乐会看每一场画展。
“她距离彻底死亡只剩一步,如果她还有意识,我想她肯定不会放弃,她现在就像坠入深渊,只剩一只手抓住悬崖边缘的人,要是连你都放弃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将她拉起来。”
卢米安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却又没法展现出任何确定的情绪。
他似乎忘记了该怎么笑,也忘记了该怎么哭。
苏茜没逼迫他立刻做出回应,轻轻叹了口气道 “很多时候,把痛苦和绝望完全压在心底不是一件好事,人类是需要宣泄和解压的。
“好了,今天到此结束,两周后的同一时间,我们在这里做第二次治疗。”
卢米安闭了闭眼睛:
“谢谢您,苏茜女士。”
苏茜未再回应,似乎已经离开。
过了十几秒,卢米安才缓慢地吐了口气,睁开了双眼。
他下意识望了眼梅森咖啡馆门外,看见远方有条背着棕色小包的金毛大狗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那大狗的身旁仿佛还有道女性身影。
卢米安又坐了十几分钟,喝完剩下的龙涎香柠檬水,走出梅森咖啡馆,来到最近的公共马车站牌下。
很快,漆成绿色的双层公共马车驶来,等待起乘客上去。
卢米安花费30科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目光没有焦距地望向外面。
“卖报!卖报!最新的报纸,11科佩一份!”衣着陈旧的孩童凑到窗前,举起了手中那一叠叠报纸。
自毁…活着…自毁…活着…卢米安满脑子都是“心理医生”那些话语,宛若行尸走肉,根本不想搭理报童。
忽然,他看到表面那份报纸的名称是《小说周报》。
对啊,今天是星期天…卢米安怔了一下,掏出两个5科佩的铜币和一枚1科佩的铜币,打开窗户,塞给了卖报的孩童。
“讣告:
“经本报编辑部确认,我们永远的朋友,著名的畅销作家,奥萝尔李,在四月的一场意外里不幸去世…”
卢米安的视线凝固了,他的双手渐渐有些颤抖。
突然,他埋下脑袋,抬起那份报纸,用它遮住了自己的脸孔。
午后阳光下,报纸的表面出现了一道湿痕。
湿痕越来越多,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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