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从港城跑来京城了
前世他们见过两面, 但这一世的此时,他们未曾谋面,不认识彼此。
“你好,我是初迎, 请问是你找我吗”初迎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竭力用平静的声音问。
在初迎打量对方时, 他也在打量她, 缓缓开口“你好,请问你是陈周钊的外甥女吗我是他儿子钟念昭。”
他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来到胡同,看着黑黢黢的挂着农具的门洞,走进杂院拥挤到处就就地插针建筑的大杂院,见到传说中的表妹。
夏天未到,衣服颜色也单一, 这些天看了太多蓝色、黑色、灰色衣服,他意外发现表妹很时髦,短发微卷,喇叭裤白衬衣,洋气程度不输港城年轻女人。
大表哥的嗓音好听,但港味普通话很不标准。
初迎已经绷了好一会儿,听到这话立刻热情洋溢,笑容满面地说“原来是舅家的大表哥啊, 我是陈周钊的外甥女,快进来坐。”
她拉闺女的小手“小赋,这是大表舅,从港城大老远来的,赶快叫人。”
小赋紧绷的小脸立刻绽出好看的笑容, 甜甜地喊了声大表舅。
钟念昭看着小赋扬着喜庆欢扬的小脸看她,看着挺喜欢,把手中的大包递给初迎,把小丫头抱起来说“你闺女警惕性可真高,他可能把我当成骗子了。”
小赋解除戒心,亲热地搂着钟念昭的脖子,又叫了声大表舅。
初迎赶紧把人让进屋,给倒了杯热茶,翻找出糕点盛了一盘,又给小赋一块钱,让她去胡同里的小卖部买汽水,打量着屋内陈设,这才在他对面坐下说“表哥,我们这儿住房条件简陋,难免招待不周,你多担待着点。”
钟念昭没有兄弟姐妹,常年跟母亲相依为命,小时候日常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几个,但看到这个热情开朗脸上总带笑意的表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亲人。
他四下看了一圈收回视线说“你们这儿挺好的,胡同很古老建筑很有特色,你们家宽敞且整洁,我跟我妈以前住过笼屋、劏房,跟你们家完全没法比。”
“你跟舅妈之前吃了不少苦吧。”初迎问。
“还好,都过去了。”钟念昭说。
初迎有很多话要跟大表哥说,又问他“舅说表哥在古生物研究所上班,现在应该在上班吧,怎么到京城来了。”
钟念昭对初迎很有好感,说“对,我是港城古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我是来参加港城跟京城组织的学者交流访问活动,本来没有我,但我想来京城看看你,恰好有个专家来不了,我就申请补了名额。我们已经参观了很多地方并组织了几场学术讨论,这两天可以自由活动,我就来找你。”
初迎笑道“我有出租车,正好可以带表哥在京城转转,你想去哪都行,我都熟。”
钟念昭扬起唇角“你舅很关心你,让我代他来看看你出租车这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比开公交强多了,开出租车挣的钱多,也轻松不累。”初迎说。
钟念昭把随身带的大包打开,里面都是给他们带的衣服跟电子产品,有游戏机、随身听、电子表等,说是舅让他带的礼物。
初迎从里面扒拉出索尼akan随身听,小巧精致,要不是有人送她自己舍不得买,有了这个装备,土豪大妞变土豪了。
“这个随身听太先进了,刚好给小赋学英语用。”初迎拿着随身听爱不释手。
“想不到你这么重视孩子教育。”钟念昭说。
初迎莞尔,她上辈子可没怎么抓过小赋的学习。
等小赋把汽水买回来,人喝了会儿汽水,钟念昭说想去他爸青少年时期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初迎说“那我就带你去平谷转一圈,京城的农村跟外地农村差不多,你看看跟香港乡下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要去。”小赋生怕不带她。
初迎牵起闺女的手,说一起儿陪表舅玩儿。
不过他跟钟念昭说好,要是她姥姥姥爷还在,那她去平谷就是奔着姥姥姥爷去,但二老都没了,跟舅舅们又闹不愉快,不能奔着他们去,就在陈家庄转一圈,回城里吃午饭。
钟念昭自然知道他爸之前干了什么事儿,欣然同意。
人开车直奔平谷,到陈家庄,初迎把车开上往大舅二舅家走的土路,告诉钟念昭右前方那两座房子是大舅二舅家,原先姥姥一家就住在这儿,不过这两栋五层大瓦房都是舅出钱翻新的。
这时候的平谷就是原生态的农村,低矮的房子,茅厕,土路,庄稼地,不知道一路看下来,钟念昭有何感想。
就在初迎继续向北走,从山脚下绕一圈就往城里开时,大舅妈扛着锄头从对面走来。
她还不知道初迎开出租,认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嗓子喊“初迎。”
初迎只好停车,跟大舅妈解释她现在开出租,她没说开个体,大舅妈也不懂,就以为她给公家开车。
看钟念昭不停向她眨眼,初迎会意,并没有介绍他,避免尴尬,她只说“我带外地客商来转转。”
初迎也担心这些亲戚一旦知道大表哥的身份会把他当成金主过度热情,那样很难脱身。
“都到这儿了,回家吃饭啊。”大舅妈从车窗处把手臂伸进来拉着初迎胳膊,热情邀请。
她的神情有些尴尬“初迎,以前的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地道,你也别记恨我们,咱实在亲戚不能不走动了,走,上家坐儿会,我给你炖鸡,这客人也跟着一块去。”
她又扯着嗓子朝两栋房子喊“他大舅,初迎来了,咱留她吃顿饭。”
初迎看出大舅妈是诚心留她吃饭。
不涉及到金钱还有根本利益的时候,他们对亲戚依旧是热情淳朴的。
大舅正在院子里做家具,系着围裙浑身沾着木屑出来,也极力邀请他们进去吃饭。
他们大概都想对之前的不愉快做弥补。
初迎看钟念昭没表示反对,完全任他做主,就一块下车往大舅家走。
一进院,大舅诚心留客,马上从鸡窝里抓了只大公鸡,杀了褪毛。
即便钟念昭跟陈周钊在长相上有分相似,即便他说港味普通话,可之前舅说他没成家没儿子,以大舅大舅妈的想象力,他们想不出来钟念昭是陈周钊的儿子。
农家养的土肉劲实,加上蘑菇粉条,炖完后是飘着黄油的一大锅,他们把二舅一家也叫过来吃饭,两个舅妈是气氛组,用不停说话跟夹菜掩饰之前的矛盾,吃完饭,略坐一会儿,初迎带着钟念昭跟小赋离开。
不想让大表哥大老远跑来一趟,感觉人情过于凉薄,初迎就解释说“这些亲戚你也都看到了,也不是啥坏人。”她竭力为他们说好话,“实在是因为大家都穷怕了,我们也是这几年才吃上饱饭,现在吃粮吃油还是供应制,想要吃好也难,两岸工资差距太大,我们这才几十块钱,你们那儿是一千多块钱,我听说很多人逃港,大家前往百计去港城打工,没有回乡讨生活的,所以大舅二舅才竭力坚持舅回去。”
钟念昭竭力去理解初迎的话,说“我爸失望归失望,但从你这儿得知有个儿子就完全不在意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