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俏早已不是那夜试图勾引康熙的俏丽女子。

她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头发因为与小草在坡地上缠斗乱糟糟的跟个疯婆子似的，有些薄的唇干涩苍白，此时冲动褪去，见康熙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她，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康熙把手搭在扶手上，收回视线，还以为她真不怕死。

“说，为何要杀害赫舍里小姐？”

虽然赶去救小姑娘时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里面有梁九功一时不慎之过，他之后自会罚他，但他是多疑的人，必须确保没有忽视什么细节，导致遗漏什么，最后害了小姑娘。

红俏被捆住狼狈的跪在地上，听到这话就怨。

怨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她！

怨老天爷都不帮她！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一刀射杀了那个所谓的小姐，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富贵，她却低贱如泥，本来该来皇宫当宫女的是自己的嫡姐，可嫡额娘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进宫伺候人，就把她报了上去，阿玛知道也不管，甚至为此运作了一番。

她不甘，却反抗不了，而现在不过是想成为人上人。

可那位赫舍里小姐却挡了她的路，她没希望了，当然也不想让她好过，她要杀了她，她当不成皇上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当，顺便也能让高高在上的皇上也尝一尝心痛的滋味。

康熙注意到红俏诡异的神色，面上冷了下来。

“你不说，朕有的是法子让你说。”他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心领神会，本来就恨死红俏了，差点累的他丢命，就要开口让人把红俏拖下去严刑拷打，这时红俏却突然开口了。

“我为什么要杀那位小姐还不是因为皇上。”她的回答不出康熙所料。

今日一早因为暗卫调查乌雅家的事有了结果，他紧急回了宫，一时忘了与小姑娘的约定，等事情忙完情绪不高，本想就留在宫里，可转念想到小姑娘性子中偶儿带着的古板，生怕骤然接不到他的消息担心，就又赶回了庄子。

谁知刚回庄子就接到侍卫禀告，红俏不见了。

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红俏是谁。

梁九功解释了这才反应过来。

这时一个宫女禀告，说是看到红俏朝不远处的知鱼庄去了，走的时候表情古怪又可怕，他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好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下了小姑娘，现在想着还有一丝后怕。

红俏注意到皇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还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

梁九功见此上前一脚踢了过去，嗓音尖锐道：

“大胆，杂家劝你老老实实回话，还能留个全尸……”说着他眼神瞬间变得阴森狠辣：“不然庄子上可是养了好几条大犬等着吃肉。”

红俏浑身不禁打了哆嗦，可余光再次看到皇上连看她一眼都嫌弃的表情，脑中紧绷的弦陡然断了。

“皇上喜欢那位赫舍里小姐吧？她知道吗？她愿意吗？”

这话一出，康熙终于色变，梁九功震惊了，可看到皇上的表情，他心中一时翻江倒海，没了反应，就在这时他听到皇上冷若冰霜的声音重重传来：

“胡说八道，拖下去，喂狗。”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去拖红俏。

红俏挣扎，还想说什么却被捂住了嘴。

大厅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气氛却更加凝肃。

“皇上，这红俏前段时间得了失心疯，就喜欢胡说八道，奴才这就命人堵住她的嘴，不让谣言乱传。”梁九功说完重重跪了下来，把头埋在地上。

康熙端坐在椅子上，神情莫辩，久久不语。

梁九功心顿时沉到海底，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声音：

“就算这不是宫里，也是皇庄，莫要乱了规矩，你去好好处理，确保谣言一丝一毫都没露出去。”说完，端起茶盏，神色恢复如常：“办完你自去领罚。”

“遮！”梁九功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弓着腰慢慢往门口退，就在要转身时，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吩咐：“赫舍里小姐这次受惊了，你等会让人把前段时间上贡的“眠月香”送些过去，还有只狸花猫喜欢吃小鱼干，再从御猫房调些过来。”

梁九功心中惊涛骇浪，面上恭敬应声。

等人退了下来，屋内只剩康熙一个人，他看着杯盏中漂浮着茶叶的茶水，上面却倒影出小姑娘的身影，她担心他，为他上药，为他打抱不平等种种神态清晰如在眼前。

他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又兴趣相投，是知己好友，只因她是女子，这才让人误会，还因为他受到连累，他这是补偿她，红俏的话纯粹是胡说八道，慢慢的他平静了下来，心中某个角落却在悄然发芽。

白日里虽然遇到一番惊险，晚上何茵茵却依旧如往常一样，熄了灯，婉拒丫鬟嬷嬷的守夜，一丝不苟的完成半个时辰的瑜伽，随后躺在床上，脑中复盘今日的种种。

虽然遇到红俏那个疯子，但却正好提供了她急需和康熙情感转变的契机。

离九月底大婚只剩四个月了，时间紧迫，等到后面，她就会被严格管束，要在家做个待嫁闺阁小姐，所以必须打破救命恩人这个外壳，这样以后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康熙都会在心里反复咀嚼，从一个男人角度看待。

确定今日无纰漏，她放心的陷入沉睡。

另一边康熙也睡着了。

还做梦了。

梦里和白日一样，他为了救小姑娘两人不慎落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小姑娘因为担心他一时忘了男女之别，急着去探寻他的伤口，他的伤口仍在敏感的后腰上，可在梦里这次却有了点不同，他这次忍住激灵，身体没有僵硬。

小姑娘自然没间接得到提醒，手直接摸上他的后腰。

她小手又软又滑，温温凉凉，而他后腰肌肤灼烫。

随后灼烫蔓延至全身，那只手却还不停。

渐渐往上抚到他胸口。

他一直没阻止。

直到……

“呼……”康熙额上薄汗涔涔，呼吸急促，他猛地睁开凤眼，看着漆黑的帐顶，努力平复呼吸，脑中画面渐渐消失，理智回归，他神情隐在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下了一个决定。

明日，明日他就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