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一天,中考数学成绩只有17分的事情,就被虎永刚抛到九霄云外了,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事情,只顾着假期三大要点:吃、睡、玩!
再过了两天,在他几乎要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虎兵提醒他,是不是该去学校问问情况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虎永刚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把头天的剩饭用开水一泡,弄了点萝卜干,简单的吃了早饭,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
他倒不是觉得这个事情有多么多么重要,既然父亲吩咐了,就当是个任务吧,早完成早好。早点完成了早回来,下午还能继续下河游泳呢。
到了学校当然是先去教室看看。可教室里空空如也,只有锁陪伴着门。不过这难不倒虎永刚,也不能成为他就此回头的理由。
要父亲交代的任务必须先找到黄老师。教室里没人,那就去他寝室碰碰运气吧。如果黄老师放假了没回家,这个时候应该在寝室吧。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先回去再说了。
虎永刚是知道黄老师的宿舍在哪里的。作为黄老师喜爱的学生,他不止一次的去过。
还没到黄老师的宿舍,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欢快激昂的二胡声。虎永刚就感觉群马嘶鸣着,你追我赶,由远及近,听起来叫人心情激荡,振奋不已!
说起来虎永刚对音乐并不懂,但是他从小就爱听各种乐器演奏的声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生产队是有名的“道士佬队”吧。在他眼里,虽然那些道士佬虽然见人躲躲闪闪,但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偷偷看的书都是繁体字的小楷毛笔字,还是线装的;他们都会写一手好毛笔字,会拉二胡,会吹笛子会吹唢呐,除了会敲木鱼念经,也会敲锣打鼓的唱戏。虎永刚最喜欢的一个年长的道士佬,人们都尊称他“龙先生”,而虎永刚则叫他“龙爹爹”(爹爹是此地对爷爷辈的尊称)。龙爹爹长得白白净净的,花白的头发理了个寸头,眼睛大大的,没有胡须,宛如电影里东厂的武功高强的太监,但又不一样,那些太监都冷冰冰的一副面孔,龙爹爹见人都是笑嘻嘻的。虎永刚曾听过他拉的一首二胡曲,听起来很悲伤,差点没把他听哭。龙爹爹说,那是一个瞎子道士作的曲子,叫做《二泉映月》。虎永刚觉得龙爹爹本事了不得,就想和他学拉二胡。龙爹爹爽快地答应了,可虎永刚拉了几下,就觉得手疼得不行,马上兴趣缺缺,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虽说二胡没有学成,龙爹爹却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毛笔字启蒙老师。这之前,虎永刚在学校也学过毛笔字,那其实不过是简单的描红而已。那时候的笔墨纸砚都金贵也紧张,龙爹爹教的一个几乎不花钱的练字方法。那时有一种方砖,大约30公分见方,用泥土烧制而成,大户人家铺在室内地上的。找两块方砖,叠在一起像石磨那样打磨,磨得表面光滑细腻即可。然后就可以用毛笔蘸水在上面练字了,一会儿水字就干了,又可以再写了。虎永刚就在这上面,按照龙爹爹教的苦练“永”字八法,奠定了他毛笔字的基础。
悠扬的二胡声不由得让虎永刚加快了脚步,只见黄老师手执二胡,坐在宿舍门口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虎永刚也不打扰他,直到一曲终了,才拍手叫好“太好听了!”
黄老师睁开眼看看他:“好听吗?你听出什么了?”
“就感觉一群马你追我赶的奔腾而来,马蹄声声,好像在赛马呢!”
“不错不错!居然可以听出这个!”
“这首曲子叫什么?”
“就叫《赛马》!”
“真好听!想不到黄老师的还会拉二胡呢,而且还拉得这么好!”
“你就不要拍我的马屁了吧!感觉你的心蛮大的啊,数学成绩的问题还没解决,就嬉皮笑脸的,你来找我不是来听我拉二胡的吧!”
“我有什么办法呢?这个问题又不是我能解决的,难不成我要天天在家哭?”
师生二人平素关系很好,见面也不分尊卑,说话就像好朋友一样的无障碍交流。
黄炎斌老师知道虎永刚的来意,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就提前告诉他,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想查询分数,有很多繁杂的手续要办,还要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去解决,校领导也在积极想办法和跟进这件事情,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虎永刚见暂时没有结果,黄老师也没有再让他去找学校领导,说明找了也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这种事情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就耐心等结果吧。
黄老师让他先回家,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上火的于事无补,安心在家过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吧。
虎永刚和黄老师闲聊了一会儿,得知三天后可能会有结果,就和黄老师约定了三天后再见,告辞离开了学校。
时间过的飞快,三天一晃而过。
虎永刚这次直接去了黄老师的宿舍。三天前约好的时间,黄老师也知道他今天要过来,没有出去,在等着他的到来。
二人见面后,寒暄几句,黄老师就带他去校长室。路上告诉他,今天会有结果的,校领导亲自和他当面谈。
到校长室后,是一个姓齐的副校长在。虎永刚虽然认识这个齐副校长,平时也没说过话,算不上熟悉,感觉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说起来学生们对这个齐副校长是印象深刻却又不熟悉。他有一个学霸女儿叫齐冬梅,是六桥中学出去的第一个留学生,学校的大会小会上都要把这个齐冬梅的事迹拿出来讲一遍,成为了学生的榜样,因为这个留学生的榜样女儿,大家都对齐副校长这个人的印象深圳;而他却经常不出现在学生的面前,学校的各种活动,他很少参加,导致许多人对他并不熟悉,也是只知其名而已。
这天是齐副校长在值班,就由他来和虎永刚谈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废话,见面就直奔主题。
他告诉虎永刚,学校方面已经尽全力去和县教育局有关方面进行了沟通,反映了他的查询试卷的诉求。县教育局方面同意了查询一下,却没有让六桥中学的人参与共同查询,昨天电话通知了查询结果,说是下达的分数是对的,没有发生失误。
虎永刚闻听此言,一时之间感觉自己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心里想的就是高中上不成了,回家干什么呢?
齐副校长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觉得峰回路转,领悟到了那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想起了爷爷虎海泉说过的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就是有死去活来的感觉!
齐副校长说,经过校领导的考察,结合了任课教师的意见和建议,综合了虎永刚平时的成绩,最终研究决定:同意虎永刚留级!
当时的初中生,考不上高中或小中专,都是要回家的,没有复读重考这一说法。允许他留级再读一遍初三,当时的虎永刚觉得是学校法外施恩了,心里有的只是对黄老师和齐副校长的感激。对于他来说,家里又不需要他去搞钱,也就是浪费一年的时间而已。他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他这样一个农村孩子的初中阅历,他也想不到会有其他猫腻吧。若干年后,陆续有人被冒名顶替上了大学的报道见诸报端,虎永刚也会有这样想法,会不会当年他的成绩也被人偷走了?
告别了齐副校长和黄老师,离开了学校,回家的一路上,虎永刚的心情是美好的,中考数学17分带给他的郁闷一扫而光!回家把结果告诉了父母,虎兵觉得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想,儿子这个年纪回家什么也干不了,留级就留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