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来说,就是双方各自开坛讲法,为前来的求佛问道之人讲解经文典籍,演示佛道精义。不比武学造诣而论高低,只论哪方领悟出的‘道’更加高深精妙,能够吸引、教化更多的民众。”
“开坛讲法?以民众的选择来判断胜负?”赵青眉头微皱,觉得这名义上说起来好听,但实际上不就是为了绕过武功高低,改为比试蛊惑信徒的能力罢了。
在这一个瞬间,随着她情绪的变化,归元、王通仿佛感应到了一尊出入于虚实之间、环绕着璀璨星河的擎天巨人,心脏砰砰疾跳,身体似乎变得僵硬不听使唤起来。
艰难地点了点头,归元沉声回道:“赵城主,你毕竟是想要收服静斋、禅院为己用,自然得在心灵和‘道’压服他们,而非使用纯粹的武力手段。同时,也起到宣传自身的作用。”
“到时候,佛门将会为此举办一场大型法会,持续的时间长短,开办的地点位置,则由前辈你来决定,如此可减少他们过往名气声望遗留下来的影响。”
“嗯,那就以十天为限,在大兴城内举办吧。”赵青微微一笑,直接答应了下来。搞什么开坛讲法,吸引民众,就算华严宗、三论宗都位于长安一带,又有什么能力比得上自己制造的光影画幕?
一句话都不用讲,光是操控各色光芒演出几场电影,也足以压制佛道高僧倾尽全力的讲经说法了。
也不要怪我不公平,这本就是你们佛门定下的比试方式,想要绕过武学修为的高低,却没有绕成功罢了。
说起来,长安附近,有着房玄龄、杜如晦等顶尖人才,目前还没有投靠李阀,也有被认为寻得就可统一天下的“杨公宝库”和藏在宝库中的邪帝舍利,可以为此谋划一番。
“这里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些到时候我准备开坛讲述的内容。”赵青流露出不把比试放在心上的轻松神态,淡然开口道:“那就是道佛两家在‘平等’思想上的阐述。”
“佛门‘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道门‘一切有形,皆含道性’,儒门‘人人皆可为尧舜’,三种理念皆有同通之处,也有着差异所在,但都指出了在某种意义上,众生的地位是平等的。”
“除了胡人外族,天下间的门阀贵族,无一不是儒释道三教的‘信众’。那么他们也需要深刻理解三教中藏着的各种思想,遵循其中的理念,而非只按照自身的利益来行事。”
“有着佛门四宗对此次比试的宣传,我想这种思想的传播将会相当迅速,能让无数民众生出进步的积极性,能有更多有识之士为之思考,无论‘文斗’的胜败如何,都算是一件好事。”
“此外,‘文斗’结束后,我接着向上智观、无念宗、四大圣僧、真言大师提出一场不影响前者比试结果的‘武斗’,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以武力和修为上的优势逐步掌握儒释道三教的解释权,使其化为自己手头上的工具,以此来针对腐朽的门阀制度,解放思想,正是赵青要将慈航静斋、净念禅院吞并的重要原因之一。
听到赵青说出的话,归元、王通都不禁露出沉思之色,察觉到了这其中蕴藏的深刻道理,并发现这或许会对整个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此刻,尚秀芳的奏曲歌唱也已进行了高潮,唱腔中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动人的表情,谁能不为之动容。
透过她声韵的顿挫和节奏,亦令人联想和回味着她感人的歌声,忧怨中摇曳着落寞低回的感伤,间中又似蕴含着一丝对事物的期待和欢愉,形成非常独特的神韵。
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婉转诱人的嗓音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的心灵大地全淹至没顶。
一曲既终,乐声倏止。隔了好半晌,全场发出如雷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对于音乐的欣赏,可以说是最没有门槛的。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见识广博还是浅薄,每个人都能从中体会到心灵深处的美好。”赵青感叹着开口道:“因此,每个人也都应该有追求美好的资格。”
又打量了一会尚秀芳这位乐艺与石青璇难分高下的当世大家,她随意一瞥,在围观人群中分辨出了一个发浓眉粗,腰粗身壮、身穿彩服的女子,以及对方身边跟着的一个美貌少女。
这两人应该是瓦岗军大龙头翟让的女儿翟娇和她的侍女素素,专程从荥阳赶过来听尚秀芳唱的戏,且由于某种原因并未在途中遇上袭击,顺利到达,可以作为自己与瓦岗寨沟通交流的媒介。
说起来,在原作中,李密跟突厥人联手设局击伤翟让,属于勾结外族,人品低劣奸邪;他手下的大将王伯当更是罪行累累,跟历史记载、大多数演义大不相同。
翟让本是东郡的法曹,因杀死权贵之子被判死刑,逼不得已下反出来起兵自立,虽然本身的能力不怎么样,但人品还过得去,且招揽的手下将领单雄信、徐世勣,确实有着名将之才。
徐世勣,也就是后来唐初战功赫赫的李绩,虽略逊色李靖一筹,但对付外族仍是绰绰有余,在日后拿下瓦岗寨之后,可以让他在对突厥、吐谷浑等国用兵时派上用场。
顺着赵青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特征明显的翟娇,并从其不弱的武功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归元咳嗽一声,搭话道:“尚大家的乐艺表演,确属于天下闻名的盛宴,连翟让的亲女都被吸引而来。”
“谈及江湖中近期吸引人的大事,小道在赶往历阳的路上打听到,不久前‘杨公宝库’又出现了新的线索,据说涉及到了魔门秘传的‘邪帝舍利’和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大师。”
“详细的来说,似乎是鲁大师天年将尽,主动传出的消息,宣称他知晓‘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的位置,约在一个半个月后将会公开现身,以此来进行交易,希望江湖中有人能达成他的遗愿。”
“为了‘邪帝舍利’这传说中的魔门至宝,‘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等魔门顶级宗师,有很大概率会设法去针对鲁大师;而‘杨公宝库’的消息,多半还能吸引到李密、翟让等参与争霸天下的高手。”
鲁妙子天年将尽?此事是真是假?不排除有蝴蝶效应的可能,是应该过去查探一番。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猜测着这背后的原因。
……
大约两百里外,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在镇口边缘的道路上,躺倒着一个面色惨白、枯瘦如柴的青年,眼神涣散,身体僵直,似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谢先生,你怎么待在这里,让我们大明尊教找上了半天,没能在预定时间抵达。”这个尸体般的青年边上,忽然间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多出了一个媚态横生的半老徐娘。
如果王世充在此,定然会吃惊地发现,这个有如幽灵般飘出来的中年女子,正是回纥大明尊教仅次于大尊的第二号人物,“善母”莎芳。
莎芳面如满月,体形丰腴诱人,气质高贵,穿锦靴,戴貂额,身穿紫金百凤衫、杏黄金钱裙,头结百宝花髻,长裙前裾拂地,后裾拖曳尺余,双垂红黄带,奇怪的是仍予人飘逸灵巧的感觉。
她手捧一枝银光闪闪,长约两尺像饰物多过像武器的细棒,身后跟着两个肩膊宽横的回纥壮汉,一起抬着一具装饰精美的棺木,望着前方躺在地上不时翻露眼白的青年,却不敢显露出半分怠慢之色。
“生命只像一个涟漪,当她以为自己在扩阔时岂知正是尾声的先兆。”
在善母莎芳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奇异的事情突然发生,尸体般的干瘦青年眨眼间转变成为了一个身强体壮、带着某种邪异魅力的高大男人,体型膨胀了近半,肌肤血色重现,就像干尸死而复生一般。
似乎是为了节省体力,被称为谢先生的男人并未因自己的变化而改变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双眼依然无神,以几近轻不可闻的声音开口感叹,却直接在莎芳等人的脑海内响了起来:
“全本《娑布罗干》,‘魔王’哲罗的尸身,足够份量的殇亡之毒和离合散,你们都带过来了吧?”
《娑布罗干》,即是包括《智经》《药王经》《光明经》等多卷在内的大明尊教镇教秘典。“魔王”哲罗,则是将暗系功法修至前无古人之境、叛出波斯、一手建立起回纥大明尊教的首代大尊。
而殇亡之毒、离合散,则均为世间最顶级、直接针对人魂魄的可怕毒素,前者可令“殇亡鬼”入驻被施毒者体内,后者可无视真气防护,让人身体与魂魄分离。
一开口就向“善母”莎芳索要她教中这几样最重要不过的事物,这个谢先生的身份地位,至少也得是与整个大明尊教份量相当的存在。
见到眼前的谢先生的确如情报那般神秘莫测,莎芳身上的华服和飘带无风自动的拂扬起来,转头凝望着抬过来的棺木,面露不舍之色,回道:“谢先生,哲罗大尊的尸体,你准备怎么使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