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把摆在面前的三大张写满密密麻麻内容的文件推到了右手边位置,看了一眼沉默凝思的男人,点了点桌子。
张亮察觉到她的目光,跟着声源,快速的扫了一眼面前的桌子,紧接着才把目光投向了对面冷淡矜持问道:“你刚刚不是还在问刘青峰的情况吗?那现在就换作你来猜猜他今天午后会是怎么个结果吧?”
章北一听到刘青峰的字眼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视线,但把话听完后,脸色当场发青,握紧的拳头都在发力。
李子衿眯眼,暗道看来这个团伙里也盛行抱团行为?
一句话惊扰了男人的心绪,李子衿也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心下对身侧两人再次放了不少的心思,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小姑娘。
赵慕灵余光中早已将两人的细微动作全收眼底,本就聪慧极人的小姑娘,心思一转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起昨夜的一通来电,电话里来人交代着让她全权配合着女人,一开始她还不明白,当看到女人对他们两人露出的犹疑态度,那个时候她才有了一番新的想法。现在又看到女人完全松懈下来的模样,大抵就在刚刚她是想通了什么关键,所以,他们这是都解除了……嫌疑了?
目光微微划过椅子上不语低垂的男人,该怎么瓦解这个难缠男人的心湖呢?赵慕灵露出了沉思。
“老师,您曾经教过我们一堂名为“如何进入别人的心灵”的课,我记得当时老师跟我说,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我们都可以用一句话去概括,“舒张有度,步步紧逼,杀人诛心”。您说只要是把别人圈在自己可控的情绪范围内,就可以控制与说服他人。
可是我现在就遇到这样的一个问题,若是这个人无所畏惧,根本没有任何的道德伦理外在所有限制他的条件,我该怎么样去试图逼他就范呢?”
穿着一身白,面容慈祥的老者笑着道:“你这个问题可就升级了啊?这12字是整个循环过程,你没有一步一步来怎知就不是你要的结果呢?”
“一套流程,那是杀人诛心?”
白衣老者点了点头,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严肃:“嗯,亦趋亦步,舒张有度,找准时机,致命一击,最是杀人诛心啊。”
她记得她当时还夸了一句老师的厉害呢。
赵慕灵眉目瞬间清亮,眼神灼灼的看向章北。
“你现在成为这个样子,不用想也是一天一天漫长时间带来的结果吧?其实想想你这些年一定也不容易,我深有体会的。就像我以前也曾有过这样不被人看好的时候,也受到过排挤,被支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李子衿总觉得身旁小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意有所指,面上不由露出尴尬的一笑。呵呵,还挺记仇啊……
“我也曾气馁过,气愤恼怒过,当然那其中不被人理解的憋屈与孤独感,我想你懂我的意思的。”
章北脸色发怔,整个人仿佛入定了般,眼神呆滞,像是听到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般,并没有理她。
赵慕灵继续说着:“你应该知道一个人无论在面对什么样的绝境下,他至少都还存有两项的选择权。而我当时的选择,你一定猜不到,因为我和你的选择不一样,你想知道哪里不一样吗?”
章北闻言眼角微动,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打量着的看着她。
“哪里不同了?”
李子衿与一侧的张亮对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讶异,李子衿刚刚就在猜测小姑娘说了这么话的意味,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与她不同的是,张亮感到讶异的是他这个学妹,学以致用的心思,是这般的灵巧。
“哪里不同呢?大概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在别人身上,大概也是我的一双眼睛会去认真的看,所以才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比我惨的人比比皆是。又或是我的耳朵可以用来听,我能听到事件本身的本质,我可以听到藏在阴暗里的真相。等我看到了听到了本质,我就有了选择最正确的方法或者道路,之后在验证的路上了,我才会更有信念感,更快的找到方向,走出阴暗!但是你呢?你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哪里不一样,大概是起点不同?我呢,家境虽然比你好,但我考上警校的恰恰是我自己一分一秒坚持过来的,我没有靠家里,这一点你放心,就连我见家里人,也只会在过年,这一点我比你好,因为我也了解过你的家庭。不过,你更大的错误点还是,你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内,你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生来苦难,从不正眼瞧上世间他人的苦,或许你已经意识到了,但你不承认,而且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再找理由,说服你自己去做恶。所以,你知道不一样点在哪里了吗?”
赵慕灵停顿了许久,目不转睛的看向他,似乎在等他亲口说出答案般。
章北咬了咬牙,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想张口却是到底也没有张开口,望向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还要自信的小姑娘,目光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
闭了闭眼,章北忽然觉得他的额角又开始胀痛了,这种感觉已经过去有十几年了,没想到他又再次感受到了。
那一天,也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几个男孩子在乡间的一块空地上嬉戏玩耍。
章北他正独自一个人半蹲在草丛内抓着手上的青草,在折叠着他心中的小玩具。
这时候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半大孩子,一把从他手上抢夺过去了,嘴里还在叫喊着:“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在玩野草!哈哈哈!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在玩野草!”
他愤怒的冲上前,质问着他们为什么总是欺负他,却是只换来那些孩子变本加厉的嬉笑嘲弄。
“野孩子生气了!好可怕哦!”
“听说是他爸爸不要他的。”
“被爸爸妈妈嫌弃的野孩子,一定不是个好孩子!”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明明很听话的!”
愤怒的他再也忍受不了的冲了上去,那些几岁的孩子第一次抱团那么的团结,把他重重的推倒在地,四面大方的拳脚一下一下的撞击在他的心头。四周众男生哄笑一团,那些世上最毒的笑话,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