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警车从一道坑洼的水泥路上飞快的驶过,车轮碾过带起一轮水渍,透过窗口的缝隙隐隐约约可看到好几个人头在晃动。五月份的天,车内没有开空调,显得有些闷热,坐在后座第一个位置上的李子衿慢慢的把窗口摇下去一些,向着驾驶座位上的人瞥了一眼。
开车的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年轻的小伙,通过后车窗他察觉到后座上女人视线的停留,连忙着急的打着方向盘支吾出了声:“那个,李队,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后座的女人瞥了小伙一眼,沉默的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
“喂?喂?是头吗?”
“怎么那边这么吵?”女人声音清脆中透着一丝清冷。
“啊,这边人太多了…这边能听得到的,头你继续说。”一处杂乱的厂房内,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电话快速的对着身旁的几人压了下手势,身旁一众全副武装的几人在听到身旁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已经自觉闭上了嘴。
“什么情况了?”
“现场围观的人很多,我与队里的队员刚安抚住围观人群,大概看了一下现场,因为昨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现场有用的信息基本都没有了。”
“好,知道了,我也到了。”
路段由开阔渐入狭窄,最终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厂区房对面的泥路上,最先走下来的正是刚刚拨通电话的女人。
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新鲜的绿植味,昨夜的一场大雨使得刚下了车的人实在无法下脚。女人仔细的打量着几眼四周的环境,脚尖点了点泥地,最终稳稳落在了一旁的碎砖上。
这时身后两辆警车内陆续下来了几个穿着警服全副武装的人,对方看到她那副严肃的模样,领头拿着工具箱的女法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破旧厂,有些忍俊不禁开着口:“子衿,在干嘛呢,怎么一遇到案子你就像变个人似的?”
眼前的这位飒爽女法医,名叫张冰,31岁,大龄单身女,三年前因为一起经济案被上面调下来协助,在“厚颜无耻”的局座无赖下,这人就被扣在了北阳县。
起初李子衿并不怎么喜欢这人,也实在是刚开始第一眼这人就傲慢无礼的样子完美踩在了她的雷点上,当然李大队长也不知道张法医起初看到她也是相当的厌恶,因为她实在是讨厌无形装的人,不过后来在通过长时间的接触后,最后两人莫名其妙的看对了眼,成为了好友。
变了个人?
李子衿转头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想到张冰这人的恶趣味,直接选择了沉默。
身后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李子衿也很干脆,直接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一众人挥了挥手:“我们快点进去吧。”
一众人有条有序的穿戴好帽子手套脚套口罩,快步的向着大门口内走去。李子衿一边接过身侧人递来的头套,口罩,脚套,利索的穿戴好,与刚拿起箱子的张冰直接跟在了最后头。
这里大多都是北阳县要拆没拆掉的老厂房区,现在他们在的位置应该是十几年前刚开发出的第一批厂房,只是以前是经营什么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走在最前面的几名同事用力的推开了只剩下一半的锈门,众人才发现这里面已经被到处乱飞的垃圾填满了。李子衿慢吞吞的跟在那些同事的身后,她还没有走进大门里就听到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吵闹声,女人尖锐的尖叫声,不时传来的呕吐声,老人唏嘘而又惊惧的沉闷呼声,吵作了一团。她走进去的时候大概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大爷慌张的在向她这个方向跑过来。
出于直觉,李子衿本能的把目光投在了老大爷略显慌张的脸上,认真的端详着老人的衣着与神态。
根据今早报案人的叙述,收垃圾的老人是在上午10点左右才发现的尸体,今天是周三。10点钟,这附近又都是厂区,那时候应该早已上班有段时间了。
10点钟,昨晚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尸体的状况应该是……
李子衿大步向前走去,脚下到处都是坑洼的水坑与碎石,随着她脚下的用力而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李子衿扒开人群,冷着脸对着推挤嚷嚷的人群呵斥了一声,随即就钻进了被拉好警戒线的现场。
现场果真如莫闻电话里说的一样,有用的线索基本没有了。
李子衿皱眉看着视野内被紫黑臭水掩盖的尸体,鼻尖微蹙,一股又酸又腥又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当中,一旁的张法医已经与相关技术人员开始取证的相关工作了。视线被几人半蹲的身体挡住了七七八八,具体的情况李子衿并看不大真切,只隐隐约约觉得那尸体的摆放姿势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的什么东西有些眼熟。
李子衿迟疑的又扫了两眼四周,发现这处垃圾厂很宽敞,除了门左侧一排有几间拆了一半的经济活动房,这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满地的污垢垃圾。在那几间经济活动房上顿了顿,李子衿想起这类的房子一般都是以轻钢为骨架,以夹芯板为围护材料,构件采用螺栓连接,又以标准模数系列进行空间组合而成的。不够坚固,也不隔音是这类房子的弊端,但它也有一个优点,就是挡雨好,经济实惠环保。
“死者性别男,根据肌理的老化程度来看,推测死者大概年纪应该在35到50岁之间。尸体全身苍白,应该是被冷水浸泡多时原因造成的,后背已经出现大片尸斑,大致死亡时间应该在17小时以上。初步检查,死者面目平和,除去脸部腹部腰部有轻微划痕,无其他致命伤口。为了保险起见,回头我会与技术队的人再进行一次尸检,等进一步确定情况后我再给到你们报告。”身前突然传来张法医的声音,把李子衿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李子衿见她话刚说完就起身向右侧移了一小步,这会正把死者的嘴巴给掰了开来,似是在确认着什么。也是这会,李子衿才终于是看道了死者的全部情况。
尸体被一个破破烂烂的黑皮袋子裹挟着,因为一场雨水的冲刷,裸露在外的两手臂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且还泛着惨白的光,坭坑里的臭水里零散的漂浮着褐色的混合物,夹杂着什么杂七杂八的布条混合在一起,临近了气味更是冲鼻。
“还有其他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吗?”
张法医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死气沉沉的天,叹了口气问道:“凶手选择在这样一个天气抛尸,呵!”
李子衿眯眼,“抛尸?你已经确定了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里要是案发现场,你觉得现在这个臭水沟旁里会只有这一团布条和一袋尸体吗?”
李子衿扫了一眼被女人缓缓捏起的一团色彩斑斓的布条,眯了眯眼。
“这么多?”
张冰一边小心的把每一条布条装进袋内,一边斜视过来一眼。
“多是多,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唉,这个凶手可真有脑子!”
李子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眉头紧锁,“这个凶手的确有脑子,麻烦张法医直接把尸体运回局内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冰脸色不佳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