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老爷以为,他的长子死了,他从此后和剩下的一双儿女相依为命。
其实只有卫凰和章北疆知道,夜老爷的长子和长女都死了,他只剩下二儿子还在人世。
“你还是这么好,”章北疆轻轻剥开一颗花生,细细拣出红色的仁,放进卫凰手中,“其实你甚至不认识他吧。”
可她认识他的父亲。这四个月以来,卫凰称呼夜老爷为父亲。夜老爷总是唤她凰儿,一声一声,都是对女儿的宠溺。
而即便卫凰谁也不认识,她也不想再有谁因她而死。
“他还活着吧?”卫凰问。
“当然。”章北疆又剥开一颗花生,神情透着漫不经心。
“那些密档,我可以还给你。”卫凰的手心已经堆了许多花生仁,她没有吃,也没有动。手掌木然地摊开,轻声叹息。
“傻瓜,”章北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卫凰的头发,“明年春闱时,本王亲自择选朝臣换掉眼下这些,密档便也无用了。本王想要的,是你。”
是你,是即便死后重生,也不得不嫁给我的你。
她早该杀了他的,最开始顾虑若无法得手,卫洵和小姝便处境艰难。后来顾虑若此时朝野动荡,金人更添一些胜算。
马车停在大街上,积雪融化后的空气很冷。手心里的烤花生一点一点凉掉,卫凰抬头看向章北疆的脸。
“好。”
她开口道:“我嫁。”
心满意足的笑在章北疆脸上散开,他伸开怀抱向前一步,半跪在地上抱住卫凰。
“阿凰,”章北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这一次,摄政王府一定给你一个最大的排场,大到可以比肩皇帝迎娶新后。”
看来那一次他们新婚时章府迎嫁排场的寒酸,也是章北疆这么久不能释怀的事。
卫凰木然地任由他拥着,手指握住的花生粒硌痛了手心。
她想要的祭坛不能得到,那便让她用自己的婚礼为祭,送给大周朝廷一个大大的礼物。
“大排场?”想到此处卫凰淡淡道,“皇帝迎娶新后,百官要在道旁跪迎的。”
“阿凰放心,”章北疆踌躇满志,“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敢拒绝本王的邀请。”
卫凰从章北疆怀里挣脱,像是在谈生意般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夜安泽毫发无伤。”
“阿凰放心,”章北疆郑重点头,“婚礼当日,本王释放他回家。”
章北疆的手摩挲着腰间垂坠的玉玦,口中喃喃不停。
“这真是双喜临门!”
“西北军和河北道兵马必然被金兵歼灭!”
“其余的府兵不成气候,想要勤王?做梦!”
“阿凰你如今嫁给我,虽然一时是王妃,可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你做皇后!”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卫凰不想再多留,掀开车帘离开时,忽然听到外面有斥候飞奔报信的声音。
“捷报——西北军河北道联军大破金人!杀金国皇子完颜昌!坑杀敌军三十万兵马!一雪前耻!大周得胜!”
卫凰跳下马车,对着在战马上飞奔而来的斥候大声问:“胜了?”
“捷报!”那斥候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纵马飞驰而去了。
马车中章北疆的声音也缓缓传来。
“捷报?”
卫凰脚步微滞,听到了章北疆接下来的话。
“那样的话,婚礼要提前了。”
太原府外,战马上身披甲胄的少年人心急如焚。
金兵已灭,接下来他可以回京了。
“何公子。”有个将领却拦住了他的道路。
那是西北军主帅薛元崇。
他对着何煦点头,在腊月冰冷的风中,大声问道:“何公子,你刚刚的阵法,同卫琼将军有关吗?”
战马在原地踏步打了个转,何煦控制好马匹,回道:“是又如何?”
薛元崇拱手道:“不知道何公子是否知道,本将军曾在卫将军帐下效力。”
何煦回答说知道。
“何公子,”薛元崇的神情忽然恭肃,“你可愿跟我等一起,打回京都,活捉章北疆,逼新帝退位,再造山河,重新立国吗?”